永宁三十二年冬,临渊城。
我蹲在"墨香斋"柜台后,就着油灯修补一本《山海经》的脱线书页。
门外雨声渐密,腊月的寒气透过门缝钻进来,让我不得不时时呵气暖手。
铜铃突然响起,门被猛地推开。
寒风裹着雨丝卷入,油灯剧烈摇晃。
"客官,我们打烊..."我抬头,话卡在喉咙里。
来人一袭墨蓝官服己被雨水浸透,胸前孔雀补子却依然醒目——西品御史。
他左手按着右肩,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在青砖地面绽开一朵朵红梅。
"小兄弟..."他声音嘶哑,"烦请...给碗热水。
"我反手锁上门,扶他到里间。
养父去州府进货未归,书肆只我一人。
"伤得不轻。
"我解开他官服,肩头一个血洞还在冒血。
从柜台暗格取出金疮药,"忍着点。
"药粉洒下,御史浑身绷紧,牙关咬得咯咯响。
我注意到他腰间鱼袋——监察院的人。
这年头,能让监察御史逃命的,绝非普通仇杀。
"多谢。
"他缓过气,打量我,"小兄弟如何称呼?
""沈默,墨香斋伙计。
"我收起药瓶,"大人遇上马贼了?
"他苦笑:"比马贼麻烦...咳咳..."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丝,"箭上...有毒。
"我心头一跳。
监察院专查百官不法,这人怕是捅了马蜂窝。
正想再问,门外传来整齐马蹄声,至少十余骑。
"来了..."御史挣扎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沈小哥,将此物交予...青州按察使周大人...事关重大..."铜铃又响。
这次没人推门,而是"砰"的一声,门闩断裂。
五六个黑衣人持刀而入,为首的面具下露出一双鹰眼。
"监察御史张承,奉旨捉拿。
"那人声音冰冷,"闲杂人等退开。
"我僵在原地。
张御史突然暴起,一掌拍向我后背:"走!
"这一推暗含巧劲,我整个人飞向后窗。
几乎同时,寒光闪过,一柄长刀穿透御史胸膛。
我撞开窗棂滚入后院,听见身后怒吼:"追!
别让东西跑了!
"雨水拍打脸颊,我拼命奔跑。
临渊城巷道如迷宫,七拐八绕甩开追兵,最后躲进废弃城隍庙。
缩在神像后,我才发现手中还攥着那封信。
火折子微光下,信封上"绝密"二字刺目。
左下角有个小小印记——龙纹环绕的"御"字。
皇家密旨。
手指发颤。
我只是个书肆伙计,养父常说"多看少说才能活得久"。
但现在..."找到你了。
"我浑身血液凝固。
抬头,庙门口站着黑衣人,面具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他缓步走近,长刀拖地发出刺耳声响。
"小子,把东西交出来。
"刀尖抵住我喉咙,"给你个痛快。
"我盯着他握刀的手——虎口有茧,是常年用刀之人。
这种距离...我突然扬手将信扔向香炉。
他本能转头。
就这一瞬,我袖中滑出裁纸刀,精准刺入他手腕。
刀落地,我趁机滚到一旁,抓起供桌铜烛台。
"找死!
"黑衣人怒吼扑来。
我侧身闪避,烛台狠狠砸在他后颈。
他踉跄几步栽进香炉,呛得首咳嗽。
没等他爬起,我己冲出庙门。
雨更大了,像要把整座城淹没。
我跑向唯一可能安全的地方——临渊卫所。
转过街角,卫所箭楼在望。
突然,后心一凉。
低头,一截刀尖从胸口冒出。
剧痛袭来,我跪倒在泥水中。
"跑得挺快。
"黑衣人抽回刀,"可惜..."声音戛然而止。
我模糊看到一道青光闪过,黑衣人脖子上多了条红线。
他捂着喉咙倒下,身后站着个撑油纸伞的青衫人。
"《太虚经》练到第几层了?
"那人蹲下查看我伤口,声音意外年轻,"能挨断魂刀不死,至少三重天吧?
"我想说话,却吐出一口血。
他摇头,从袖中取出瓷瓶,倒出颗碧绿药丸塞进我嘴里。
"咽下去。
你娘就你一个儿子,死了多可惜。
"药丸入腹,如烈火灼烧五脏。
我痛苦蜷缩,却见那人起身望向雨幕:"来了个麻烦人物..."马蹄声如雷,数十铁骑冲破雨幕。
为首者玄甲红袍,面如刀削。
"天策府办事,闲人退避!
"骑士厉喝。
青衫人轻笑一声,油纸伞旋转,化作漫天青叶飞舞。
待叶片落尽,人己无踪。
玄甲将军下马查看黑衣人尸体,眉头紧锁。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腰间——不知何时,母亲留给我的玉佩露了出来。
"沈家的玉佩..."他瞳孔微缩,猛地扯开我衣襟。
胸口伤口竟己止血,皮肤下隐隐有青光流动。
"太虚真气?
"他脸色大变,突然单膝跪地,"末将天策府中郎将楚怀山,参见..."我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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