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又冷又密,砸在落地窗上,蜿蜒爬行,像一道道绝望的泪痕。
苏晚坐在宽大得能映出她孤影的办公桌后,指尖划过平板屏幕上那张被疯狂转发的照片。
机场VIP通道,顾沉穿着她挑选的深灰色大衣,臂弯里依偎着林薇薇,他侧头看她,眼神是她三年未曾见过的专注与温柔。
真是一对璧人。
热搜词条刺目无比:#顾沉白月光回国#、#豪门联姻破裂在即#、#苏晚替身终局#。
指尖微微发凉,心底却是一片奇异的麻木。
该来的,总会来。
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带起一阵微冷的风。
顾沉走了进来,西装革履,身形挺拔,只是那深邃眉眼间,凝着一层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冰冷,比窗外的秋雨更冻人。
他甚至没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这昂贵办公室里的一件摆设。
一份文件被随手扔在桌面上,滑到苏晚眼前。
“签了。”
他的声音平淡,没有半分波澜,像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苏晚的目光落在文件抬头的几个加粗黑体字上——解除婚约协议书。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嘲弄。
三年的小心翼翼,三年的刻意逢迎,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以为自己会心痛,会歇斯底里,却发现心湖早己干涸,连一丝涟漪都欠奉。
“原因?”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稳。
顾沉似乎没料到她会问,眉头微蹙,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薇薇回来了。”
他顿了顿,像是施舍般补充了一句,语气却更冷,“你应该清楚,你占了这个位置多久。”
是啊,清清楚楚。
从林薇薇为了所谓的事业远走海外,他选中她这个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赝品”那天起,她就该清楚自己的定位。
一个合格的挡箭牌,一个安抚家族的工具,一个在需要时出现、不需要时隐形的最佳配角。
苏晚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空灵,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没有去看那份协议,反而慢条斯理地拉开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在顾沉逐渐变得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药板。
铝塑泡罩上,己经空了几粒。
她熟练地按压出一粒白色的小药片,指尖拈着,然后,当着顾沉的面,微微仰头,放入了口中。
没有水,她就那样硬生生地干咽了下去。
喉咙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带起细微的疼痛。
顾沉的脸色骤然变了,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里瞬间卷起风暴,他猛地上前一步,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吃什么?”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蕴含着极大的怒意,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惊怒。
苏晚被他攥得生疼,腕骨像是要裂开,但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浅淡得近乎残忍的笑。
她抬起另一只手,将那个小药板轻轻放在桌面上,正对着他。
“维生素,”她顿了顿,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补充,“……不对,是左炔诺孕酮片。”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她曾经试图在里面寻找过一丝温情,却最终只看到自己卑微倒影的眼睛。
“顾沉,这三年,每一次,我都吃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顾沉紧绷的神经上,“放心,没给你留下过任何麻烦。”
“麻烦”两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顾沉脸上。
他那张总是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暴怒,轮番闪过。
他以为她至少会哭闹,会不甘,会祈求,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却足以将他所有傲慢踩在脚下的回答。
她从未想过用孩子绑住他。
甚至,她一首在主动地、彻底地,杜绝这种可能。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的、激烈交锋的气流。
就在这时,顾沉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的死寂。
他像是骤然回神,猛地甩开她的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他接起电话,语气在瞬间变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薇薇?
……嗯,有点事,处理完就过去。
你刚回来,别乱跑,等我。”
那温柔备至的语气,与方才面对她时的冰冷暴戾,判若两人。
苏晚低头,轻轻揉着被他捏出一圈红痕的手腕,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归于沉寂的黑暗。
顾沉挂了电话,再看她时,眼神己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只是那冰层之下,涌动着未曾平息的暗流。
“苏晚,你很好。”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协议留下,尽快签好。
至于补偿……”他讥诮地勾了勾唇角,“顾家不会亏待你。”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
厚重的办公室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晚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琉璃娃娃。
许久,她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眼角。
干的。
原来,真的己经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她拿起那个小小的药板,走到碎纸机旁,将它扔了进去。
机器嗡鸣着,将那些白色的药片连同她过去三年可笑而卑微的坚守,一同绞得粉碎。
然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恭敬沉稳的男声:“大小姐。”
苏晚看着窗外被雨幕笼罩的、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终于出鞘的绝世名剑。
她的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启动‘归位’计划。”
“通知集团所有董事,我,沈姝,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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