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锁青石巷

一惊蛰刚过，江南的雨就没断过。细密的雨丝像无数根银线，

把整个青溪镇织进一片朦胧的水汽里。镇东头的青石巷尤其如此，

巷子里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亮，倒映着两侧斑驳的白墙黑瓦，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老木头的气息。巷尾那座孤零零的宅院，是镇上的“禁忌”。

院墙很高，爬满了湿漉漉的爬山虎，朱红色的大门漆皮剥落，门环上锈迹斑斑，

据说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开过了。宅院的主人姓苏，叫苏明远，是个孤僻的老头，

十年前在一个同样下雨的夜晚，被发现吊死在自家的书房里。

发现尸体的是当时的镇派出所民警老周。老周现在已经退休了，

每天午后都会坐在巷口的茶馆里，就着一壶劣质的龙井，跟人念叨当年的事。“邪门得很，

”他嘬了口茶，眯着眼睛看向巷尾，“那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窗户也都插得死死的，

屋里没打斗痕迹，桌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茶，法医最后定论是自杀。

可谁不知道苏老头那脾气，犟得像头驴，怎么会平白无故自杀？”茶馆里的人大多听过这段，

有人应和：“是啊，听说他年轻时是个读书人，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才躲到咱们这小镇来的，平时跟谁都不说话，就守着那座空宅子。”“我还听说，

”角落里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插进来，是镇上的快递员小王，他刚送完件，

浑身湿漉漉地跑进茶馆躲雨，“前几天晚上我路过那巷子，好像听见里面有动静，

像是有人在搬东西。”老周嗤笑一声：“你小子怕是听错了，那宅子都荒了十年，

耗子都懒得去，哪来的动静？”小王挠了挠头：“可能是吧，雨夜听着啥都怪。

”没人把小王的话当真，雨还在下，茶馆里的话题很快转到了别处。

只有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年轻人，默默记下了他们的对话。年轻人叫林默，二十七八岁，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脸上带着几分倦意，眼神却很亮。他是三天前来到青溪镇的，

自称是来采风的作家，但没人知道，他来这里，

是为了查清苏明远——他从未谋面的外祖父——的真正死因。

林默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生前很少提起自己的娘家，只说父亲早逝，

母亲也在她出嫁后没多久就走了。直到半年前，林默在整理母亲遗物时，

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盒子里除了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男人，

眉眼间和林默有几分相似——还有一本日记。日记是母亲写的，

断断续续记录了她少女时期的一些事。林默从日记里得知，母亲的父亲叫苏明远，并非早逝，

而是一直住在青溪镇。母亲当年因为和家里闹了矛盾，才离家出走，再也没回去过。

日记的最后几页，写于十年前，字里行间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提到“父亲出事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最后一页只写了两个字：“青石”。

林默花了半年时间，才查到“青石”指的是青溪镇的青石巷，

而苏明远确实在十年前死于一场“自杀”。他不相信外祖父是自杀，

母亲日记里的恐惧也绝非空穴来风，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傍晚时分，雨小了些。

林默撑着伞，慢慢走进了青石巷。巷子里很安静，只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音，

还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

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朽味。走到巷尾，那座宅院就出现在眼前。比他想象中更破败，

院墙的角落里甚至长出了几丛半人高的杂草。林默站在大门前，看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犹豫了片刻。他试着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院墙的一处角落，有几块砖似乎松动了。他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

发现那几块砖是可以活动的。他小心翼翼地把砖抽出来，

里面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林默的心怦怦直跳，他回头看了看巷口，

确认没人后，深吸一口气，从缝隙里钻了进去。二院子里杂草丛生，齐腰深的草被雨水打湿，

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腥气。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栋两层的小楼，门窗大多已经破损，玻璃碎裂，只剩下黑洞洞的窗口，

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在暮色中看着他。林默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院子，走到小楼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屋里一片漆黑，弥漫着和院子里一样的霉味，还多了些灰尘的味道。林默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了落满灰尘的家具。客厅里摆放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

几把椅子东倒西歪，墙上挂着一幅已经褪色的山水画，画框的一角已经脱落。他拿着手机，

小心翼翼地在一楼转了一圈。一楼是客厅、厨房和一间杂物间，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只有杂物间里堆着一些破旧的农具和木箱，看起来很久没动过了。接着，他走上二楼。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随时会塌掉。二楼有三间房，

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锁着门。卧室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硬板床，

一个掉漆的衣柜，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瓷杯。林默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

只有几件发霉的旧衣服。书房应该就是外祖父去世的地方。房间不大，

靠墙摆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塞满了书，大多是些古籍和旧版的文学著作。

书桌放在窗边，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放着一个砚台，一支毛笔，还有一个倒扣着的茶杯。

林默走到书桌前，用手指抹了一下桌面，指尖立刻沾满了灰尘。他拿起那个倒扣的茶杯，

杯底很干净，没有茶渍。这和老周说的“桌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茶”不符。

他又仔细检查了书房的门窗。窗户是老式的插销锁，插销是插上的，但林默发现，

插销的末端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拨动过。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锁是那种老式的铜锁，需要钥匙才能从外面打开，但林默在门锁的缝隙里，

发现了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他把粉末小心翼翼地收集到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放进了口袋。

然后，他又看向那个锁着的房间。房门是实木的，锁也是铜制的，看起来很坚固。

林默试着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林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关掉手机手电筒，屏住呼吸，

静静地听着楼下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楼下又没了声音。林默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下去看看。他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刚松了口气，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厨房门口闪过一个黑影。

林默猛地举起手机，光柱照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厨房门口那堆杂乱的柴火在晃动。

“谁？”林默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屋里显得有些沙哑。没有人回答。

林默握紧手机，一步步走向厨房。厨房很小，里面堆满了杂物，角落里有一个破旧的灶台，

灶台上落满了灰尘。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人。难道是进了小偷？

还是……这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林默的后背有些发凉，他决定先离开这里。

他快步走出小楼，穿过院子，正要从那个缝隙钻出去时，却发现缝隙被人用砖堵上了。

林默心里一惊，他用力推了推那些砖，砖纹丝不动。有人来了！而且对方不想让他离开。

林默转身看向小楼，黑暗中，那栋破败的建筑仿佛变成了一个择人而噬的怪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屋里找到其他的出口，

或者等到天亮。他再次走进小楼，反锁了大门，然后回到二楼，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

他觉得这里相对安全一些，至少有窗户，如果真的有危险，还可以从窗户跳下去，

虽然二楼有点高，但总比坐以待毙强。林默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狂跳。他拿出手机，

想看看有没有信号，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他这才意识到，

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三夜越来越深，雨又开始下了起来，雨点打在窗户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书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林默坐在书桌前，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翻看书架上的书。大部分书都是些常见的古籍，

比如《论语》《道德经》之类的，还有一些是民国时期的文学作品。林默随手抽出一本，

书里夹着一张泛黄的书签，书签上是用毛笔写的一行小字：“三月初七，勿让生人进院”。

三月初七？林默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今天是三月初六，明天就是三月初七。

这难道只是巧合？还是外祖父在提醒什么？他继续翻看书架，在书架的最底层，

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锁是黄铜的，看起来很精致。

林默试着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撬了撬，锁很结实，纹丝不动。他把木盒子放回原处，

又开始检查书桌。书桌是实木的，很厚重，桌面上除了砚台、毛笔和那个倒扣的茶杯，

还有一个笔筒，里面插着几支钢笔。林默拿起笔筒，倒过来晃了晃，

从里面掉出了一把小小的铜钥匙。钥匙很小，正好能插进那个木盒子的锁里。

林默心里一阵激动，他跑回书架前，拿出木盒子，把钥匙插进去，轻轻一拧，锁开了。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张泛黄的纸和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人，

一个穿着长衫，应该是年轻时的苏明远，另一个穿着军装，表情严肃，两人站在一起，

背景像是一个军营。林默拿起那几张纸，借着手机的光线看了起来。

纸上的字迹和书签上的一样，是用毛笔写的，字迹有些潦草，似乎是在匆忙中写下来的。

内容断断续续，像是一些日记的片段：“……他们又来了，问起那件事，我不能说，说了，

所有人都会死……”“……阿秀林默猜测这是他外祖母的名字走了，我对不起她，

可我没办法……”“……那个箱子藏在……不能让人找到……”“……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我只能用这个办法……”最后一段话的字迹非常潦草，几乎难以辨认：“……如果我死了，

告诉阿玲林默的母亲，不要回来，永远不要……青石巷的秘密，

就让它烂在地下……”林默的心跳得更快了。外祖父果然不是自杀，

他的死和一个“秘密”有关，还有一个“箱子”。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那个箱子又藏在哪里？就在这时，他听到书房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慢，

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靠近。林默立刻关掉手机，握紧了手里的小刀，屏住呼吸，靠在门后。

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接着，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谁？”林默压低声音问，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没有人回答，敲门声也停了。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了任何动静，

仿佛刚才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只是他的幻觉。但林默知道，那不是幻觉。有人就在外面，

可能正透过门缝看着他。他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靠在门后，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

外面始终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书房，让房间里稍微亮堂了一些。林默这才敢打开门，

二楼的走廊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他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了看，客厅里也没有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走到大门前，试着推了推门，门还是锁着的。他又走到院子里，

看向那个被堵住的缝隙，缝隙依然被砖堵着。看来对方已经走了，但并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

林默皱起眉头，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把他困在这里吗？他回到小楼里，

开始更加仔细地搜查。既然外祖父提到了一个“箱子”，那箱子一定就藏在这座宅院里。

他把一楼的杂物间翻了个底朝天，又检查了二楼的卧室，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箱子。最后，

他又回到了书房。他盯着那个巨大的书架，突然想到，书架后面会不会有什么暗格？

他走到书架前，用力推了推书架，书架纹丝不动。他又仔细检查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

当他摸到最上层的一本《周易》时，发现这本书比其他书要重一些。他把书抽出来，

发现书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林默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按了一下按钮，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架缓缓地向旁边移动了一小段距离，露出了后面的一道暗门。

暗门是木质的，上面没有锁。林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暗门。暗门后面是一个狭小的空间，

大概只有几平米，里面堆满了灰尘。借着从书房透进来的光线，

林默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黑色的铁皮箱子，箱子上了锁，看起来很沉重。

四林默把铁皮箱子从暗格里拖了出来，箱子上积满了灰尘，他用袖子擦了擦，

箱子的表面露出了暗哑的金属光泽。箱子的锁是那种老式的挂锁，看起来很坚固。

他翻遍了书房，希望能找到钥匙，但一无所获。最后，他想起了自己口袋里的那把小刀，

试着用小刀去撬锁。费了很大的劲，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林默打开箱子，

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还有一个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