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付出，原来是个笑話

我的付出，原来是个笑話。一餐桌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而冰冷的光。

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昂贵的红酒在醒酒器里沉静地呼吸。江哲的母亲，刘婉华，

正握着我的手，亲昵地叫我“然然”，眼角的笑纹里都写满了满意。“然然啊，这五年来，

我们江家能有今天，你真是最大的功臣。”她拍着我的手背，力道恰到好处，既显得亲热，

又不失长辈的矜持，“阿姨真是越看你越喜欢，我们家江哲能找到你，

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江哲的父亲江正国，坐在主位上，矜持地点了点头，

算是对妻子的发言表示认可。他是一家之主，向来言语不多，

但每一个眼神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江哲坐在我身边，温柔地给我夹了一块澳洲和牛，

声音里带着笑意：“妈，你再说下去，然然都要不好意思了。”我微笑着，

心里却是一片平静的湖水。这样的话，这五年来，我已经听了无数遍。

从他们家那个濒临破产的小作坊，到如今即将签下估值九位数的“泰坦计划”合同，

成为行业新贵，我付出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五年前，

我放弃了世界顶尖设计公司的offer，一头扎进了江家这个烂摊子。

江哲对我说：“然然，嫁给我，我们一起把这个家业做大。以后，公司是我们的，

家也是我们的。”我信了。我用我的专业知识，重塑了公司的产品线；我用我的人脉，

拉来了第一笔救命的投资；我用我父母给我准备的婚房做抵押，贷来了周转资金，

填补了最危险的窟窿。我曾经连续七十二小时不合眼，

只为赶出一个完美的竞标方案；我曾经为了一个关键的海外客户，在异国他乡发着高烧，

独自一人撑下了一场决定生死的谈判。这五年，我没有休过一个完整的假期，

没有买过一件奢侈品，我把我所有的精力、智慧、甚至健康，都奉献给了这家公司，

这个我以为即将属于我们的家。而今天，就是收获的日子。

“泰坦计划”的合同就在明天正式签署，那意味着公司将一步登天，我们所有人，

都将实现财富自由。这场晚宴，就是为了庆祝。江正国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从手边的公文包里，

拿出了一份文件。“然然，”他开口了，声音沉稳，“明天就要签大合同了，

公司也要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有些事情，我们今天需要提前明确一下。”我的心，

轻轻跳了一下。我以为，他要拿出的是那份我们早就说好的股权转让协议。为了这家公司，

江哲曾无数次对我承诺，公司有我40%的股份。这是我应得的，是我用五年血汗换来的。

江哲的妹妹江雪，一个二十出头、浑身名牌的女孩，此刻也收起了手机，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清的、类似于看好戏的意味。文件被推到我面前。深蓝色的封皮，

烫金的字体。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期待，翻开了它。然而，映入眼帘的标题，

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终身贡献奖励协议》暨《婚前财产协议》。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我一页一页地翻看下去，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协议的内容清晰、明确，也冷酷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江氏集团，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公司，

为了感谢我苏然五年来的“卓越贡献”，将一次性奖励我五百万现金，

以及一辆价值不超过百万的豪车。作为回报，我必须放弃对公司未来所有收益的追索权，

并书面承认，我对公司的所有贡献，已经通过此奖励得到了“完全且最终的”清偿。

而后面附加的婚前财产协议，更是将这份冷酷推向了极致。协议规定：江氏集团的所有股权，

均为江哲的婚前个人财产。婚后，由该公司产生的一切收益，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

也均为江"哲的个人财产，与我苏然无关。我看着那些冰冷的法律条文，每一个字都认识，

但组合在一起，却像一个荒诞的、恶毒的笑话。五百万，一辆车。

这就是我五年青春、五年心血的价码。他们用这区区六百万，

买断了我一手创造的、价值数亿的未来。我缓缓地抬起头，视线扫过餐桌上的每一个人。

刘婉华依旧在微笑，那笑容慈爱又温和，仿佛递给我的是一份无上的恩赐。江正国面无表情，

眼神里透着商人的精明与决断，似乎在评估我接受这份“礼物”的可能性。江雪的嘴角，

已经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讥诮。我最后看向江哲，我爱了五年、付出了五年的男人。

他躲开了我的目光。那一刻，餐厅里璀璨的水晶灯光，在我眼中，

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玻璃碴子，锋利，且毫无温度。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缓慢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像是敲在一面绝望的鼓上。最终，还是刘婉华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柔和，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然然，你看，

这是叔叔阿姨的一片心意。我们知道你这几年辛苦了，这五百万呢，你拿着，

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再像以前那么亏待自己了。女孩子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准备嫁人就好了，公司里的那些烦心事，以后就让江哲他们男人去操心。”她说着，

伸手过来，又想握我的手，被我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这婚前协议呢，也是为了你们好。

现在年轻人都流行这个，把事情都摆在明面上，省得以后为这些事情伤了感情。

我们是一家人，谈钱多俗气啊，是不是？”一家人？谈钱俗气？我简直想放声大笑。

我将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文件推回桌子中央，

目光直直地射向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的江哲。我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江哲，这是你的意思吗？”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飘忽，

不敢与我对视。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然然，

我爸妈也是为了我们好。你看，公司马上就要进入关键时期了，

‘泰坦计划’的合作方对公司的股权结构有要求，必须清晰、单一，不能有任何潜在的纠纷。

我们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大局？”我重复着这个词，舌尖尝到了一股血腥的铁锈味，

“所以，我就是那个为了‘大局’，可以被牺牲掉的‘潜在纠纷’，是吗？

”“怎么能叫牺牲呢？”江雪在一旁凉凉地开了口，她用新做的指甲剔着一块龙虾肉，

语气轻蔑，“嫂子，话不能这么说吧？五百万加一辆豪车，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我们家可没有亏待你。你当初来的时候，我们家公司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到底，

是我哥给了你一个平台，让你施展才华，你应该感恩才对。”感恩？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股怒火混合着无尽的悲凉，直冲天灵盖。“平台？”我笑了，笑声干涩而刺耳，“江雪，

你嘴里的这个平台，是我拿我爸妈的养老房抵押贷款才保住的！当时银行催债，

你们全家人除了哭，还会做什么？是我，苏然，一个人跑到香港，

堵在投资人酒店门口三天三夜，才求来了第一笔救命钱！你身上那件十几万的香奈儿，

你开的那辆保时捷，是我在海外为了节省开支，住着最便宜的旅馆，啃着冷面包，

一个客户一个客户磕下来的！你管这个叫平台？”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江正国重重地把刀叉往餐盘上一放，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够了！”他低喝道，

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苏然，注意你的身份和态度！我们是在和你商量，

不是在审问你！过去的功劳，我们都记着，所以才会有这份奖励协议。做人要懂得知足！

”“知足？”我看着他，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开始打转，但我强迫自己不让它掉下来，

“江叔叔，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江哲亲口承诺，公司有我40%的股份。这五年，

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等公司走上正轨，就立刻兑现。这个承诺，你们忘了吗？”“承诺？

”江正国冷笑一声，那是一种成年人看待天真孩童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与不屑，

“商场上的话，你也当真？然然，你还是太年轻了。口头承诺在法律上是无效的。

我们现在白纸黑字给你五百万，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江哲！”我几乎是在嘶吼，

我把所有的希望，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投向了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你也这么认为吗？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哄我年轻不懂事，是吗？”江哲的脸涨得通红，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刀，

将我最后一点幻想彻底捅穿。“然然，你别这么激动……我承认，我是说过那些话。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公司不值钱，给你40%也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

‘泰坦计划’一旦成功，这40%意味着什么，你想过吗？那是几个亿！你一个女孩子，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钱多了，反而会让人迷失。我是为你好。”为我好。又是为我好。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轻飘飘的一句“此一时彼一时的”，就抹杀了我五年的全部。原来，

不是公司不值钱的时候他大方，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兑现。就像画一个大饼，

引诱着我这头驴，蒙着眼睛，为他们家拼死拼活地拉磨。现在磨拉完了，粮食要收仓了，

他们就准备把驴杀了吃肉了。刘婉华见气氛越来越僵，又出来打圆场。

她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眼圈也红了。“然然，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呢？

我们真的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的啊！你和江哲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的不就是他的，

他的不就是你的吗？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拿着这份协议，就是在打我们全家人的脸啊！

你太让我们寒心了！”她开始掉眼泪，演得情真意切。如果是在一小时前，

我或许真的会心软，会自我怀疑，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计较了。但是现在，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煽风点火，一个和稀泥。

这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表演，让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临时的变卦，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收割。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等，

等我把公司这颗果树浇灌大，等到果实最丰硕的那一刻，然后理直气壮地，

将我这个栽树的人，一脚踹开。他们不是在和我商量。他们是在通知我。我所有的付出，

我所有的牺牲，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明码标价的商品。而他们，自始至终，

都只是我的雇主。不，连雇主都不如。天底下没有哪个雇主，

会如此理所当然地压榨一个员工的全部价值，然后在最后连一句像样的感谢都没有，

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施舍。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悲哀淹没了我。我看着眼前这家人丑陋的嘴脸，

看着江哲那张我曾经深爱过的、此刻却无比陌e生的脸。我忽然，就笑了。不是冷笑，

不是苦笑。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时，抑制不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