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仲春二月的双峰山,晨雾尚未完全散尽,带着山林特有的湿润凉意,丝丝缕缕缠绕在青松翠柏之间。
谢婉晴脚步轻快,她背着一个半旧的竹筐,手里提着一柄小巧锋利的柴刀,朝着山阴处那片林子走去,那有几株朽木,雨后正是采摘新鲜肥厚木耳的好时候。
自家老爹最好这一口新鲜黑木耳,今日定能满载而归。
谢婉晴好心情地想着。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嘴里哼着的曲子,是前世记忆里儿时那首欢快的《采蘑菇的小姑娘》,歌词记不全,调子也跑得厉害,但她哼得自在,反正这山里,除了鸟雀,也没人听得见。
春山寂寂,唯有鸟鸣啁啾,风过松涛,以及她偶尔拨开低矮灌木的细微声响。
首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与这山野清新格格不入的铁锈腥气,突兀地钻入鼻腔。
谢婉晴脚步一顿,鼻翼下意识地翕动了两下。
她循着那气味飘来的方向望去,视线穿过几棵碗口粗的松树,落在十几步外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松树下。
一个人影倚坐在那里。
那人穿着深色的劲装,几乎与老松斑驳的树皮融为一体,若非那股浓重血腥味的指引,极难察觉。
他头微微垂着,散落的几缕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胸口衣襟被一大片暗沉黏腻的血迹浸透,颜色深得发黑。
他的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露出的靴子上沾满泥泞和凝结的血块,一只染血的手无力地垂在地上。
好家伙!
是个受伤的男人,看这情形,在这荒郊野岭的,谢婉晴自动代入前世看剧的经验:不是仇杀就是截道。
无论哪一种,沾上了都后患无穷。
她谢婉晴的座右铭第一条:珍爱生命,远离麻烦。
第二条:麻烦越大,跑得越快。
尤其是这种一看就带着血光和阴谋的麻烦。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脚跟一旋,立刻就要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退开。
动作轻得像一只狸猫。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个低哑,仿佛砂纸摩擦着喉咙的声音,艰难地挤了出来,带着濒死的喘息:“……等…等……”谢婉晴身形一僵,随后沉默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正面朝向那个倚在树下、气息奄奄的陌生男人。
林中的清新气息此刻与浓重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
男人似乎想开口,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只发出一串破碎而嘶哑的气音。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像是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更多的血从胸口那处裹缠的布料下涌出,暗红的颜色迅速扩大。
“姑…姑娘……” 他终于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救…命……”谢婉晴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她站在原地,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冰凉。
“这位壮士,” 谢婉晴开口了,声音不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瞧您这伤,着实不轻。
小女子身单力薄,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实在不便援手。”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时间。
“您看,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好。
这样吧,我脚程快些,这就下山去,到村子里给您喊人来帮忙。”
她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您且安心在此稍候片刻。”
说完,她当真毫不犹豫地再次转身,抬脚就要走。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尽了一份告知的义务。
那决绝的姿态,比首接拒绝更令人心头发冷。
“等……等等!”
身后猛地传来男人嘶哑到几乎变调的急唤,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呛咳,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胸腔里最后一点热气都咳出来。
谢婉晴的脚步,在听到那声带着绝望的“等等”时,终究还是停顿了一下。
她微微侧过脸,只看见他还能活动的左手,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锦布做的钱袋,染血的指尖捏着一张银票。
老远就能看到银票上面那朱红官印,红艳艳地晃眼的很。
“……一百两…银票……归你……救我……” 那声音又断续飘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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