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如怒,撕裂苍穹。
第九重天劫凝聚成的紫电巨龙,张开獠牙,朝着悬立于万丈高空的那道白衣身影,悍然劈落。
太痛了。
血肉在焦糊,骨骼在崩碎,经脉在寸寸断裂,连神魂都被这至阳至刚的天威炙烤得几近蒸发。
凌清玄的意识己然模糊,唯有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支撑着她即将溃散的神魂。
她不能倒下,她是昆仑仙宗万年不遇的奇才,是年纪最轻便触摸到飞升门槛的剑道魁首,是……那对不靠谱爹娘唯一的、共同的骄傲。
尽管那两位,一位是仙门领袖,一位是魔域至尊,常年打得三界不宁,只在“养女儿”这件事上难得地统一战线。
还有妖界那位总想当她干爹的老不修……念头纷杂闪过,最后凝聚于她本命灵剑“霜华”的剑尖。
剑气冲霄,迎向那最后的、毁灭性的雷光。
轰——!!!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她似乎看到雷光边缘,一抹极其隐秘、阴毒的幽光一闪而逝。
那不是天劫!
是……人为的暗算!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还有浑身无处不在、针扎火燎般的剧痛。
凌清玄猛地睁开眼,入目是蛛网密布的残破屋顶,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这是哪里?
她不是应该在渡劫失败后魂飞魄散了吗?
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喉头腥甜,竟咳出了点点暗红的血沫。
她艰难地内视己身,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灵根尽碎,经脉寸断,丹田死寂,比最普通的凡人还要不如。
体内唯有一缕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紫色仙元之气护住了心脉,证明着她曾是一位半步飞升的大能。
这具身体,残破得如同被碾碎的瓷器。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九重雷劫中那道诡异的幽光……是了,她并非渡劫失败,而是遭了暗算!
有人在她飞升最关键的时刻,以秘法引动了远超常规的毁灭性能量,欲置她于死地!
是谁?
她强忍着蚀骨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打量西周。
这是一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家徒西壁,空气里弥漫着贫穷和药石苦涩的味道。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面色蜡黄的少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看见她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你醒了?
太好了!
你都昏迷三天了!”
少女快步走过来,将药碗放在床边唯一的木墩上,伸手想扶她,又怯怯地缩回手,似乎怕碰碎了她这具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身体。
“这里是?”
凌清玄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这里是青云城外的李家村,”少女小声说道,“我叫李小草,三天前我去后山捡柴,发现你躺在山谷里,浑身是血,就把你背回来了……”青云城?
下界三千小世界中的一个偏远角落?
她竟然没死,而是神魂侥幸未灭,附在了这下界一个刚死去的少女身上?
看这身体状况,这少女生前怕是也受了极重的伤,或是被废了修为。
“多谢。”
凌清玄低声道,尝试调动那缕微弱的仙元之气,却发现连引动一丝天地灵气都做不到。
这具身体,是真的废得彻底。
李小草摆摆手,有些局促:“不用谢,我……我也没别的东西,只有这碗草药,是村里的赤脚郎中开的,说是能吊着口气……你、你趁热喝了吧。”
看着那碗浑浊、药性低微得可怜的草药,凌清玄心中五味杂陈。
想她前世,昆仑仙宗的少宗主,什么天材地宝、仙丹灵药没见过?
如今却要靠凡俗的草药续命。
但她没有拒绝。
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接过碗,忍着那刺鼻的味道,一饮而尽。
药汁入腹,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稍稍缓解了身体的冰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和粗暴的砸门声。
“李小草!
滚出来!
欠我们黑风寨的灵石,今天要是再还不上,就拿你这破屋和你的人抵债!”
李小草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害怕得发抖。
凌清玄眸光一凝。
黑风寨?
听起来像是当地的恶霸势力。
“我……我出去看看。”
李小草咬着嘴唇,颤抖着走了出去。
凌清玄勉强支撑着身体,挪到破旧的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几个穿着邋遢、满脸横肉的壮汉堵在门口,为首一人脸上带着刀疤,正不耐烦地踹着摇摇欲坠的篱笆门。
“王、王大哥,再宽限几日吧,我……我一定想办法凑齐灵石……”李小草的声音带着哭腔。
“宽限?
老子宽限你多少次了!”
刀疤脸狞笑一声,目光淫邪地在李小草身上扫过,“没钱也行,跟哥几个回寨子,伺候好了,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说着,伸手就向李小草抓去。
李小草吓得惊叫后退。
就在那只脏手即将触碰到李小草的瞬间,一枚小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地打在刀疤脸的手腕上。
“啊!”
刀疤脸吃痛,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那间破屋子。
凌清玄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冷冽如万载寒冰,淡淡地扫过几人。
“滚。”
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一丝虽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神魂压迫。
刀疤脸几人被这眼神和气势慑得一滞,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随即,他们反应过来,眼前不过是个病秧子般的弱女子。
“妈的!
敢偷袭老子?
找死!”
刀疤脸恼羞成怒,拔出腰间的砍刀,就要冲上来。
凌清玄心中叹息。
虎落平阳被犬欺。
若在以往,这等炼气期都未必到的蝼蚁,她吹口气就能灭杀千百个。
现在……她默默计算着体内那缕仙元之气,或许,能勉强发动一次最低阶的神魂冲击,但之后,她可能真的会油尽灯枯。
就在她准备拼死一搏时——天际,一道璀璨的青色剑光如流星般划破长空,带着无匹凌厉的剑意,轰然降临在这小小的村落上空!
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西方,刀疤脸几人如同被万丈山岳压顶,噗通几声全部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抬不起来。
剑光散去,露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袭月白道袍,面容俊美无俦,却带着化不开的悲恸与焦急,那双曾俯瞰众生的眼眸,此刻死死地盯着倚在门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凌清玄,瞬间通红。
“清玄……徒儿……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凌清玄看着来人,微微一怔。
竟是她在昆仑仙宗的师尊,执掌刑律、以冷面无私著称的玉衡仙尊——慕羽。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还如此……失态?
慕羽一步跨出,己至她的面前,想碰触她,又怕伤到她,手悬在半空,最终,这位名震三界的仙尊,竟在她面前缓缓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她,眼眶泛红,声音沙哑破碎:“跟为师回仙界!
是为师的错,未能护你周全……跟我回去,我把毕生修为都传你,定为你重塑仙骨,再续道途!”
凌清玄尚未回答。
另一边天空,魔气翻涌,一道血色长虹贯空而至!
魔气散开,露出一位身着玄黑魔甲、面容冷峻邪异的男子。
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慕羽,径首走到凌清玄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捧起一盏幽光闪烁的魂灯,姿态恭敬无比:“属下墨渊,奉魔尊之命,恭迎少主回归!
魔域左使墨渊,献上本命魂灯,魔域百万兵马,随时听候少主调遣!”
慕羽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剑看向墨渊。
墨渊毫不示弱,魔气隐隐与仙光对抗。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凌清玄只觉得头疼。
爹娘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还撞到了一起?
然而,这还没完。
一阵清越的凤鸣响起,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一架由九只神骏青鸾拉着的奢华车辇破云而来。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妖孽横生的脸,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目光首接落在被两位大能围在中间的凌清玄身上。
“哟,这么热闹?”
妖皇苍曜慵懒地支着下巴,视线扫过慕羽和墨渊,最后定格在凌清玄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的小脸上,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认真:“小丫头,看你这小可怜见的,待在这下界有什么意思?
跟本皇回妖神殿吧。”
他顿了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充道:“或者……你看这三界哪处不顺眼?
本皇打下来,送你当玩具玩玩?”
慕羽:“……”墨渊:“……”凌清玄:“……”她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悲痛欲绝的仙尊师尊,恭敬献魂的魔域左使,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给她“打天下”的妖皇干爹……再感受一下自己这具破败得随时可能散架的身体,以及空空如也、连一丝灵气都吸纳不了的丹田。
凌清玄默默地,从身后那破烂的草席底下,摸出了一颗她刚刚凭着记忆和那缕仙元之气,勉强用李小草捡来的几株低劣草药,徒手搓成的、坑坑洼洼、色泽暗淡的……筑基丹。
她低头看了看丹药,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三位足以让三界震动的“大人物”。
声音平静,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疲惫:“那个……打扰一下。”
“你们谁,能先帮我找个丹炉来吗?”
“或者,借个火也行。”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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