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都市夜归人’项目，数据相当亮眼。”
主编周明远站在投影仪前，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落在爆款曲线的最顶端。
开放式办公区内，二十多名编辑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
“经过我亲自指导、反复打磨，现在正式宣布——这个项目由周明远团队，完美收官！”
掌声雷动。
几个资深编辑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年轻实习生们则满眼崇拜。
角落工位，林野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主编！”
他声音发颤，指着投影，“这稿子是我写的！
我熬了整整七个通宵！
数据也是我一个个渠道跑出来的！”
掌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诧异、怜悯，更多的是看戏的玩味。
周明远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掠过一丝嘲讽。
他慢条斯理地走下讲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林啊，”他停在林野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音量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要认清现实。
没有公司的平台，没有我的指导，你那点粗浅的文字，算什么？”
他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认清自己的位置，穷鬼。”
林野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陷掌心。
“把稿子还给我！
我爷爷还在医院等着……哦？
医院？”
周明远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猛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当众抖开。
“你说的是这个吗？”
他夸张地念着，“病危通知书？
啧啧，真感人。”
泪水瞬间涌上林野眼眶。
那是他昨天慌乱中落在办公室的！
“穷，就要认命。”
周明远轻蔑地笑着，将纸张揉成一团，狠狠摔在林野脸上。
“指望写几个字换你爷爷的命？
做梦！
穷鬼也配谈尊严？”
纸团滚落在地，被一只锃亮的皮鞋踩住。
周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窃笑。
平时和他称兄道弟的王磊摇头叹息：“野哥，认了吧，别让主编难做。”
新来的前台小妹则捂着嘴，眼睛弯成看好戏的月牙。
“保安！”
周明远挥手。
两名魁梧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林野的胳膊，粗暴地将他往外拖。
“周明远！
你不得好死！”
林野双目赤红，挣扎着回头，看到的只有主编重新走向讲台的背影，和同事们重新挂上的、事不关己的表情。
他被狠狠掼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星火文创的玻璃旋转门在他身后冷漠地合拢，映出他狼狈的倒影。
天空阴沉，细雨飘洒。
林野麻木地蹲在街边，任由雨水打湿头发。
他摸遍全身，只剩下几个硬币。
手机屏幕亮起，是医院发来的最新短信：市第一医院林建国先生欠费己达三万七千元，请于24小时内缴清，否则将暂停手术安排。
绝望如冰水灌顶，将他最后一丝力气抽空。
雨越下越大。
街对面广告屏的光鲜画面与他无关，匆忙躲雨的行人与他无关。
世界繁华依旧，却仿佛独独遗弃了他。
他闭上眼，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前方，似乎己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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