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燃,流金的烛泪一层层堆叠,如同喜庆的伪装,掩盖着内里即将腐朽的空洞。
萧月华猛地睁开眼。
龙凤呈祥的织金帐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香,那是她最喜欢的暖情香。
可此刻,这香气却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进她的太阳穴,刺醒了一段血淋淋的未来——毒酒穿喉的灼痛,父皇母后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还有……谢珩,她那名义上的夫君,手持滴血的长剑,眼神冰冷地俯视着她,如同在看一只被碾碎的虫豸。
“殿下醒了?”
一道清冽的,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萧月华浑身一僵,脖颈像是生了锈的机括,一寸寸地扭过去。
谢珩就坐在床沿,一身大红的喜袍尚未褪去,衬得他面容如玉,眉眼如画。
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新郎的喜悦,只有一片望不见底的寒潭。
他手里端着一只白玉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那动作优雅,却无端让人想起毒蛇吐信。
是那杯酒!
梦里毒死她的那杯!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萧月华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锦被滑落,露出只着绯色肚兜的雪白肩头,激起一阵战栗。
“做噩梦了?”
谢珩微微倾身,将酒杯递到她唇边,语气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喝杯合卺酒,压压惊。”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清冷的松木气息,与她周遭甜腻的暖香格格不入。
萧月华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的酒杯,杯沿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喝下去,她会死。
不喝……他现在就会动手吗?
求生欲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抬手,看似随意地一挥——“啪!”
白玉酒杯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殷红的酒液泼洒在光洁的金砖上,像一滩洇开的血。
殿内侍立的宫人瞬间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萧月华强迫自己迎上谢珩骤然幽深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她不能露怯,至少不能让他看出她己知晓未来。
她是皇太女,是那个无法无天、恣意妄为的萧月华!
“什么破酒,难喝死了!”
她扬起下巴,努力模仿着过往的骄纵,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本宫要喝你亲手斟的茶。”
空气凝固了。
谢珩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她脆弱的伪装,首抵她恐惧的核心。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凌迟着她的神经。
就在萧月华几乎要撑不住时,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刮过她的耳膜。
“是,殿下。”
他起身,动作不疾不徐,走到桌边,执起青玉茶壶。
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他端着那杯新沏的茶走回来,步伐平稳,大红的身影在烛光下拉长,如同无声迫近的阴影。
他没有立刻递给她,而是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殿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他语气平淡,目光却像最精细的刻刀,流连在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上。
萧月华梗着脖子,一把夺过茶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一片冰凉。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水勉强压下了喉间的干涩和恐惧。
“哪里不同?”
她放下茶杯,故意让声音显得不耐烦,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住他,“谢珩,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不过是本宫的夫君,乖乖听话就好。”
她伸出手,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蛮横,用指尖戳了戳他结实的小臂。
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和潜藏的力量。
谢珩没有躲闪,任由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道落在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从她强作镇定的脸,滑到她微微发抖的指尖,再落到地上那滩刺目的酒渍上。
然后,他缓缓俯身,凑到她的耳边。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致命的战栗。
他压低的嗓音,如同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却字字冰冷:“臣,谨记殿下教诲。”
“只是殿下……你的手,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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