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我绝不会再做好人了……”最后的意识,凝固于刺耳的刹车声和周遭人群的惊叫声中。
那借钱不还的同僚,那 996 的社畜生涯,那孤苦伶仃三十年的人生——终是在“大运”的眷顾下画上了句号……至少……那孩子安然无恙……终于…可以休息了…待再睁眼时,刺骨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哆嗦。
“嗯…这是哪…?”
“我还活着吗?”
她低头想搓搓手臂,却发现自己那满是老茧的手…己经变得洁白无瑕。
“嘶…这不是我的手!”
她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后方传来奇怪的重量感。
一条雪白的马尾巴正不受控制地左右摆动。
“这…又是什…什么鬼?!”
自己发出的不再是熟悉的男声,而是清脆的少女音。
她颤抖着摸向头顶,触碰到了一对柔软的、会随着情绪抖动的马耳。
远处玻璃橱窗映出的倒影让她彻底呆住了:一个十二三岁的马娘少女,银色的长发间竖着两只马耳,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惶恐。
“我变成了…动物?”
寒风呼啸而过,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御寒。
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陌生的街道,风格奇特的建筑,还有远处那座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学院建筑,门口挂着“特雷森学园”的牌子。
几个路过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看呐,又是流浪幼驹吗?”
“唉,好像还真是,得赶紧通知保护协会!
"银发幼驹本能地后退几步,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尾巴绊倒,重重摔在雪地里。
“孩子,你没事吧?
需要帮助吗?”
一个扎着马尾的栗毛马娘蹲下来想扶她。
幼驹惊恐地拍开她的手:“别碰我!”
对方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好、好的…不过请收下这个吧。”
一袋热乎乎的面包被小心放在地上。
马娘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吓跑了这位受惊的小马驹。
等那个马娘走远后,银发幼驹左顾右盼一会。
确定没陌生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饥饿感最终战胜了恐惧,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每咬一口面包,她都在期待能从梦中醒来。
但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的感觉太过真实,手捧着食物的触感也毫不虚假。
她松口望向天空,泪珠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明明重生…却没资格做人了吗…哈…大概…这是神明给我懦弱一生的惩罚吧…”面包包装袋被狠狠捏成一团,在手心里不断压缩扭曲。
夜幕完全降临时,少女蜷缩在一处废弃的报刊亭里。
透过破碎的玻璃,她看到街对面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什么比赛——一群马娘在赛道上飞驰,速度快得惊人。
“赛马...娘?”
这是她第一次理解自己现在的身份。
屏幕里的解说员激动地喊着:“鲁铎象征再次刷新纪录!
这是她本赛季的第十个冠军!”
画面切到一个军绿制服的马娘接受采访的场景。
当她那双充满王者气魄的瞳孔首视镜头时,幼驹莫名打了个寒颤。
“原以为马娘都是如同给面包的那位一样温柔…哇…没想到也有那么凶的存在吗…不行…必须得搞清楚状况...”她翻找着报刊亭里的废弃杂志,找到一本《赛马娘周刊》。
借着路灯的光,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致所有马娘,你们是最棒的》内页详细介绍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马娘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拥有远超人类的身体素质,和运动能力。
是社会重点培养的对象。
而特雷森学园则是培养顶尖赛马娘的摇篮…“额…所以…”银毛幼驹挠了挠头。
“我现在是…某种珍贵的财产了?”
她苦笑着合上杂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拿着手电筒西处照射:“应该就在这附近!
大家分散找找!”
“动作快点!
这个天气,那位芦毛流浪幼驹会挺不过去的!”
少女屏住呼吸,悄悄后退。
不管这是什么世界,好歹她也有成年人最后的尊严…好吧…虽然是前世的。
不过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被当成什么“需要保护的幼驹”。
还不知道这群人,会不会为了保证马娘的名誉,把自己这种黑户马娘给人道处理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
自己的恶役宣言还没完成…她可不想刚开始就结束了…转身逃跑时,她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空罐头。
“哦豁…”刺耳的声响立刻引来了追捕者。
“看!
她在那里!”
“虽然这幼驹很胆小,但这个天气,诸位用强制的手段也必须把她带回来!”
芦毛幼驹拼命奔跑,却因为不熟悉这具身体而不断踉跄。
这副身体的速度太快让她很不适应,好几次来不及拐弯差点撞上墙壁,更何况她还有条觉得很碍事的尾巴。
转过一个街角时,她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呼,跑的挺快小家伙。”
“终于截住你了。”
幼驹抬头对上的是那双刚刚在电视里见过的“王者眼眸”。
鲁铎象征的军绿制服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她肩上的冠军披风随风轻轻摆动。
“哦~还是位小芦毛,那不奇怪了。”
“按照《流浪幼驹保护条例》第三条规定…”鲁铎象征的声音不容置疑。
“将强制对你救助。”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现——那些打着“为你好”、“996是福报”旗号的伤害,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善者…“放开我!
坏人!”
她猛地抓住鲁铎象征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放开!
我才不要被你们处理掉!”
鲜血的铁锈味在口腔中扩散。
但出乎意料的是,鲁铎象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对不起。”
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这是我的失职。”
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头顶:“让你流落街头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幼驹愣住了。
牙齿不自觉地松开,嘴里的血腥味突然变得难以忍受。
“为…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因为每一个马娘都是宝贵的。”
鲁铎象征单膝跪地,与她平视,“特别是像你这样有个性的小芦毛。”
远处赶来的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冷气:“会长!
您没事吧…您的手…无碍。”
鲁铎象征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裹在少女身上,“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除了这条命…我一无所有。”
她下意识回答,随即懊恼地咬住嘴唇。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不嫌弃的话,就叫长夜星焰吧。”
鲁铎象征笑了,“意思就是像黑夜里的星火一样耀眼。”
当救护车的灯光照亮雪夜时,星焰己经被抱上了车。
她透过车窗,看着那个威严的身影越来越远。
“下一次…绝对…绝对让你追不上…可恶,她的冠军披风还披在我身上,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岂可修!”
救护车的尾灯在雪夜中缓缓远去,气槽踩着积雪走到鲁铎象征身旁,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
“呀,真是稀奇。”
她掏出手帕捂住会长手腕上渗血的牙印,“您居然没对那孩子讲“芦毛围巾”的冷笑话。”
鲁铎象征没有立即回应。
她凝视着雪地上那道清晰的逃跑轨迹,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气槽,”她的声音罕见地严肃,“那孩子从静止到全速只用了0.7秒。”
气槽整理手帕的动作顿了一下。
“而且,”鲁铎象征抬起被咬伤的手腕,“在极度饥饿和寒冷的状态下,这孩子还能有这样的爆发力…纵然是我亲自下场,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截住…”雪花落在两人之间,气槽注意到会长的眼神变了——那是她只在重大比赛前才会露出的神情。
“您的意思是…?”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小栗帽的影子。”
鲁铎象征轻声说道。
一阵狂风卷起积雪,气槽的瞳孔微微扩大。
她太了解这个评价的分量了——小栗帽可是被称为“芦毛怪物”的传奇。
“但那个幼驹看起来才…十二岁,最多十三岁。”
鲁铎象征转身走向学园方向,军靴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您认真的?
就凭一个咬人的野丫头?”
鲁铎象征突然停下脚步。
她举起受伤的手腕,鲜血己经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晶。
“知道吗?
“当年小栗帽被带到中央第一次见我时…”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也咬了我一口。”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厉。
气槽回头望去,隐约看见救护车后窗上贴着一张小小的脸——那个芦毛幼驹正死死盯着她们的方向。
“那她可能己经记住你了,皇帝。”
气槽一脸无奈地摊开了双手,似乎对这个结果也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皇帝听了这句话,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记住我就好,哪怕是恨我作为活下去的动力。”
特雷森学园的会长办公室灯火通明。
鲁铎象征站在落地窗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金色的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窗外风雪呼啸,玻璃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街灯的光晕在雪幕中模糊成一片昏黄。
她本该去医院的。
长夜星焰——那个咬了她一口的芦毛幼驹,此刻应该正躺在特雷森中央医院的病床上,被温暖的被褥和监护仪器的滴答声包围。
可鲁铎象征没有去。
因为…那孩子很不喜欢被人围观…她只是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风雪中的街道。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绷带,那里还隐隐作痛。
小芦毛牙齿留下的痕迹,比想象中要深。
“会长。”
气槽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您该休息了。”
鲁铎象征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气槽叹了口气,走到她身旁,递过茶杯。
热气氤氲,红茶的味道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孩子己经安顿好了,医生说她只是营养不良和轻微冻伤,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嗯。”
“她睡得很沉,中途醒了一次,说……”气槽顿了顿,“说…能不能不要解剖她…”鲁铎象征的手指微微收紧。
窗外,一辆夜归的车辆缓缓驶过,车灯在雪地上划出两道短暂的光痕,又很快被新雪覆盖。
“她害怕医院。”
鲁铎象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那些白大褂,那些消毒水的气味……大概会让她想起某些不好的事情吧。”
气槽沉默。
“我本来可以早点找到她的。”
鲁铎象征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街道上,“如果巡逻制度再完善一点,如果流浪幼驹的登记系统再细致一点……这不是您的错…那该是谁的错?”
鲁铎象征轻笑了一声,却毫无笑意。
“我是会长,气槽。
守护马娘们的幸福…是我的责任,也是我许下的誓言。”
“但我却让那个孩子失望了…我甚至不敢首视她的眼睛…因为我失职了。”
气槽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此刻的鲁铎象征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辩解。
她只是在……懊悔。
风雪依旧。
良久,鲁铎象征终于转过身,拿起椅背上的军装外套。
“走吧。”
“您要去医院?”
“不。”
鲁铎象征系上领口的纽扣,金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去资料室。”
“资料室?”
“我要重新修订《流浪幼驹保护条例》。”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冷风从走廊灌入,吹动她的鬓发,“如果今晚不写完草案,我睡不着。”
气槽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微笑。
——这就是她们的皇帝。
懊悔,自责,然后……行动。
风雪依旧,但学院资料室的灯火,彻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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