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鲸泼水

面对全球镜头，李东方咽下了深海见闻。只有他知道，口袋里的奇异鳞片，

是另一个文明无声的邀约。。。。刺骨冰冷，像无数根钢针，穿透了李东方的救生衣，

狠狠扎进他的骨头缝里。咸涩的海水猛地灌进他的口鼻，呛得他眼前发黑，

肺里火烧火燎地疼。前一秒，他还在那艘从巴西开往华国的万吨货轮“远航号”的甲板上，

顶着能把人掀飞的狂风暴雨，死死抓着栏杆检查货箱的固定。后一秒，

一个毫无预兆的、山丘般巨大的浪头猛地砸上甲板，带着万吨海水的蛮力，

像扫垃圾一样把他从船舷边扫了下去。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像样的惊呼。身体瞬间失重，

然后就是这无边无际的、墨黑冰冷的太平洋。世界只剩下狂暴的雨鞭抽打海面的哗啦声，

狂风在耳边鬼哭狼嚎的呼啸，还有自己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的咚咚声。“操！操！操！

”李东方一边疯狂地踩着水，一边破口大骂，声音嘶哑变形，立刻被风雨撕碎。

他徒劳地昂着头，在剧烈起伏的浪谷里寻找那艘该死的“远航号”。

但四周只有翻滚的、如同沸腾沥青般的海水，浓得化不开的雨幕，

还有沉沉压下来的、仿佛要塌陷的天空。巨大的货轮，那钢铁的岛屿，

早已消失在风雨和浪涛的屏障之后，连一丝灯光都吝于给予。恐惧，纯粹的、冰冷的恐惧，

像这海水一样，瞬间淹到了他的头顶。他身高一米七五，在这狂暴的自然之力面前，

渺小得像一粒尘埃。救生衣橙黄色的浮力托着他，

却更像是一种残酷的讽刺——它保证他不会立刻沉底，却把他固定在这片绝望的屠宰场，

等着被寒冷、体力耗尽或者某个更大的浪头彻底吞噬。“有人吗？！救命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被风扯得七零八落，连自己都觉得微弱可笑。

回答他的只有风的咆哮和浪的拍打。绝对的孤独感攥紧了他的心脏，比海水更冷。

绝望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他身体里扩散、蔓延。他想起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乡，

想起出发前老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想起朋友们拍着胸脯说“跑船发财啊老李”……妈的，

发财？这下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回来了！他死死咬着牙，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

腥咸味混着海水的苦涩。身体的热量被疯狂掠夺，手脚开始麻木、僵硬，不受控制地颤抖。

每一次把口鼻艰难地抬出水面呼吸，都耗费着他急剧流失的体力。视线越来越模糊，

大脑也开始变得迟钝、沉重。完了，他想，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鬼地方了。也好，

省得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强烈的不甘狠狠压下。不！不能死！

他猛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划动僵硬的胳膊，徒劳地对抗着将他推向深渊的力量。

就在意识像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即将被彻底吹熄的刹那——身下翻涌的墨黑海水，

毫无预兆地，被几个巨大、流畅而迅捷的阴影划破了。李东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撞击着他的胸腔。那些阴影太大了，

带着一种海洋顶级掠食者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们无声无息地围拢过来，

像几艘幽灵般的黑色潜艇，破开沸腾的浪涛，瞬间将他包围在中心。高耸的三角形背鳍，

如同死神举起的黑色镰刀，在他身周的海面上冷酷地划过！

流畅、光滑的黑色身躯在水下若隐若现，巨大得令人胆寒。冰冷的海水仿佛瞬间又降了几度，

直透骨髓。虎鲸！李东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极度的恐惧让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死死扼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里只剩下一些破碎、血腥的传闻画面——这些被称为“杀人鲸”的海洋霸主，

它们能掀翻小船，能把海豹撕成碎片……完了，没淹死，没冻死，最后成了这群畜生的点心？

他妈的这死法也太憋屈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那巨大的嘴巴咬合下来，

等待被拖入深渊的剧痛。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紧接着，

一种奇异的、无法形容的感觉包裹了他。不是水流的冲击，更像是一种……“场”的变化。

他猛地睁开眼，惊骇地看到自己周围的海水，正诡异地向内凹陷、旋转，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几秒钟内，一个巨大的、完全透明的气泡凭空生成，

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内！这气泡壁并非实体，更像一层流动的水膜，坚韧无比，

清晰地隔绝了外面汹涌的海水。他还在海水里，

却如同身处一个独立的、充满空气的透明水晶球中！冰冷刺骨的海水被彻底隔绝在外，

一种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温润潮湿的空气充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气泡外，那几头虎鲸巨大的头颅和闪烁着奇异光芒的黑色眼睛，

近在咫尺。“这……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李东方彻底懵了，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倒了恐惧。他像个傻子一样，下意识地伸出手指，

小心翼翼地戳向那层流动的气泡壁。指尖传来柔韧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如同按在某种活着的果冻上，稳稳地撑住了他的力量。

还没等他从这个匪夷所思的“水泡牢笼”中回过神来，整个气泡猛地一沉！失重感骤然袭来！

包裹着他的巨大气泡，连同外面的几头虎鲸，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着，开始急速地下潜！

墨绿色的海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光线飞速暗淡，压力感透过气泡壁隐隐传来。

他透过透明的“墙壁”，眼睁睁看着海面那点微弱的光亮迅速缩小，

变成一个遥远而模糊的亮点，然后彻底消失在无边的幽暗里。黑暗，

纯粹的、厚重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声音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只有气泡本身，

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如同月光的柔和水蓝色辉光，勉强照亮了周围几米的海水，

也照亮了气泡外那几头虎鲸庞大而矫健的轮廓。它们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沉默地环绕着这个发光的气泡，在深海的帷幕中稳定地穿行。巨大的尾鳍规律而有力地摆动，

推动着这个奇异的组合体，向着人类从未想象过的深渊沉去。“我…我是在做梦吗？

还是已经死了？”李东方喃喃自语，声音在狭小的气泡空间里带着回响，空洞得吓人。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痛传来，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这完全超出了他作为一个跑船二十年的老海员的所有认知极限！虎鲸？

气泡？深海潜水？这他妈是科幻片还是恐怖片？就在他脑子乱成一锅滚烫的粥，

恐惧和震惊几乎要把他逼疯的时候——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不是耳朵听到的，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

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概念、一种带着安抚意味的“感觉流”，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冲刷、成形，

清晰得如同他自己的念头。稳定。恐惧。不必要。安全。李东方猛地一哆嗦，

像被高压电打了一下，差点跳起来，脑袋“咚”一声撞在柔韧的气泡壁上。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扫视着外面那几头巨大的虎鲸。离他最近的那头，

体型最为庞大，背鳍高耸如利剑，此刻正微微侧过头，

那双深邃的、闪烁着难以言喻光芒的黑色眼睛，平静地、近乎“注视”般地穿透气泡壁，

落在他身上。交流。尝试。你。理解？那个“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

带着一种生疏的、似乎在寻找合适表达方式的停顿感，但其中的意图却异常清晰。

不再是单纯的安抚，而是明确的沟通信号！“谁？！谁在说话？！”李东方失声尖叫，

声音在气泡里回荡，显得格外尖利刺耳。他像个受惊的兔子，身体紧紧蜷缩起来，

背靠着气泡壁，徒劳地试图远离外面那巨大的生物。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衣，黏腻冰冷。

那头最大的虎鲸，似乎“歪了歪”它那巨大的脑袋，一个极其拟人化的动作。

它眼中的光芒微微流转，像深邃的星云在缓慢旋转。我们。

那个思维直接指向气泡外的几头虎鲸。你。落水。人类。危险。帮助。“帮…帮助？

”李东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你们…你们能听懂我说话？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什么海怪成精、外星人操纵、集体幻觉……各种荒诞离奇的念头疯狂乱窜。东西？

那个思维似乎顿了一下，传递出一种类似“困惑”的情绪。不。我们是‘图卡’。

一个无法用人类语言准确翻译的音节概念直接烙印在他意识里，

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和力量感。我们。生活。这里。很久。很久。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李东方的认知堤坝。他死死盯着外面那双平静的黑色巨眼，

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欺骗或戏谑。没有。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带着悲悯的平静。

一个恐怖的、打败一切的念头，如同破冰船般，

蛮横地撞碎了他过去四十多年建立起来的所有世界观！“你们…你们有智慧？像人一样？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智慧？那个思维似乎“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不同。

你们。用‘火’。改变世界。一个关于燃烧、锻造、蒸汽、电力的模糊概念流涌入脑海。

我们。用‘生命之纹’基因。改变自身。改变海洋。随之而来的，

于生物能量场操控、细胞层面信息传递、以及某种与海洋本身深层能量共振的复杂信息碎片。

李东方彻底石化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个巨大的、轰鸣的念头：海底文明！一个不依赖火焰，

而是通过操控自身生命密码发展起来的、完全迥异的文明！它们一直存在！

就在人类脚下的深渊里！躲着！看着！

——李东方下意识地用那个烙入脑海的音节称呼它——似乎感受到了他思维风暴的剧烈震荡。

它巨大的尾鳍轻轻摆动了一下，一股温和的推力传来，

包裹着李东方的气泡随着虎鲸群开始向前移动。震惊。理解。需要时间。

图卡的思维平静依旧。现在。带你。看看。我们的世界。一小部分。安全。

图卡巨大的尾鳍优雅地一摆，一股柔和而稳定的推力传来，

包裹着李东方的气泡随着整个虎鲸小队开始加速，向着更深、更广阔的黑暗驶去。

绝对的寂静笼罩着这片深海。没有海面的喧嚣，没有风暴的咆哮，

只有水流滑过虎鲸庞大身躯和气泡壁时发出的、极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最轻柔的耳语。

这寂静本身，就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李东方几乎喘不过气。“我…我们这是去哪？

”李东方的声音在气泡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他自己都嫌弃的颤抖。他紧紧贴着气泡壁，

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贪婪又恐惧地向外张望。巨大的气泡像一颗沉入墨水瓶的水晶球，

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水蓝色光晕，勉强照亮了周围几十米的范围。在这光晕之外，

是吞噬一切的、浓稠的黑暗。前方。‘光之林’。图卡的思维直接回应，简洁明了。

没过多久，前方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开始出现点点微光。起初只是零星几点，

如同散落的星辰碎片。随着他们的前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连成一片。最终，

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奇景，豁然展现在李东方眼前。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

构成这森林的，是数以亿万计的、巨大而形态各异的水母！它们并非漂浮在海水中，

而是如同真正的树木，从下方无法窥见的海床上生长出来，巨大的伞盖向上撑开，

形成一片片连绵起伏、望不到边际的“树冠”。每一只水母的体内，

都充盈着柔和而璀璨的光芒！有的像纯净的月光，散发着清冷的银辉；有的如同熔化的黄金，

流淌着温暖的橘黄；还有的如同深海蓝宝石，

闪烁着深邃而神秘的幽蓝；更有一些不断变幻着绚烂的七彩霓虹，如梦似幻。

无数条长长的、闪烁着同样光芒的触须，如同亿万条缀满宝石的流苏，从伞盖下优雅地垂落，

随着看不见的深海暗流轻轻摇曳、飘荡。气泡缓缓滑入这片光之森林。

李东方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他被包裹在这梦幻的光辉中，渺小的气泡如同误入巨人花园的萤火虫。光芒透过气泡壁，

柔和地洒在他脸上，映照出他呆滞而震撼的表情。

巨大的、发着光的“水母树”擦着气泡壁缓缓掠过，那些发光的触须近在咫尺，

他甚至能看清触须内部缓缓流动的光质液体。“老天爷……”他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美。生命。图卡的思维传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宁静感。脆弱。平衡。重要。

就在这时，前方森林深处，光芒骤然变得剧烈闪烁起来！

几头护卫在李东方气泡周围的虎鲸，同时发出了无声的警告！

李东方能清晰地感受到图卡传递过来的警惕情绪，如同冰冷的电流窜过他的脊椎。

透过发光的“水母树”间隙，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阴影，

正以一种与其体型毫不相称的诡异速度，无声无息地朝他们这边猛冲过来！那东西太大了！

粗略看去，至少有二十米长！主体是一个巨大的、纺锤形的头颅，

后面拖着无数条如同巨蟒般疯狂舞动的长触手！触手上布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吸盘，

每一个吸盘周围都密布着寒光闪闪的倒钩！最让人胆寒的，是它头部那双巨大的眼睛，

在深海的微光下，闪烁着冰冷、贪婪、毫无生机的惨绿色光芒！那目光，

死死地锁定了他们这个发光的气泡！“深海巨鱿！”李东方失声尖叫，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在海洋纪录片里见过这玩意的模型，但眼前的活物，

其狰狞和恐怖程度，远超任何影像！那纯粹的、猎食者的凶暴气息，

隔着气泡壁都让他浑身汗毛倒竖！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巨鱿挥舞着最长、最粗壮的两条前端触手，带着撕裂水流的气势狠狠抓向气泡的瞬间！

李东方气泡外侧的两头虎鲸，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猛地侧身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