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锵!
咚!
锵!
一阵刺耳的、毫无节奏的喧闹猛地将你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脑袋还昏沉着,醒来你身处在漆黑的山洞里,洞里特有的、混合着苔藓、泥土和一点兽皮霉味的阴冷空气,像湿冷的蛇一样钻进你的鼻腔,缠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你叫“猿”,这是部落长老给你取的名字,意思是你像山里的猴子一样敏捷机灵。
你出生的这个世界,乍看像极了传说中的“地球”,可处处透着诡异和杀机。
外面那些遮天蔽日的巨木,它们会突然垂下藤蔓,把路过的活物卷进去消化掉。
天上掠过的长影,那是长着翅膀、鳞片闪着幽光的毒蛇。
更别提那些在密林深处游荡、早该被时间埋葬的巨兽——恐龙它们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
幸好,部落里那位胡子花白、眼睛像鹰一样锐利的长老是个真正的智者。
是他,在很多个寒季之前,就带着整个部落迁徙到了这片山崖的洞穴里。
山洞像巨兽的口,给了大家一个勉强喘息的地方。
在当你们以为安全的时候,殊不知“安全”这个词,在山洞里也是奢侈的。
洞壁永远湿漉漉的,渗着冰冷的水珠,寒气无孔不入,钻进兽皮毯子,钻进骨头缝,让人睡梦中都忍不住蜷缩、发抖。
你裹紧身上那张薄薄的、带着膻味的兽皮,睡意全无,烦躁地挪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出去,想看看外面到底闹腾什么。
阳光透过云层首射你的眼睛,你眯缝着眼适应了一下。
向下望去,只见在空地上,围着一大群人,正是刚刚回来的狩猎队。
人群的中心,不是猎物,而是一个人——或者说,一具正在走向终点的躯体。
他躺在地上,身下洇开一大片暗红粘稠的血泊。
那伤口……你倒吸一口凉气。
胸膛上,几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皮肉狰狞地翻卷着,像是被什么巨大而锋利的爪子硬生生撕开了。
鲜血正汩汩地从那些可怕的豁口里涌出来,把他身上那件粗糙的、用不知名兽皮缝制的衣服彻底浸透、染红,变得沉甸甸、黏糊糊的。
部落里的大祭师,那个脸上画着神秘油彩、眼神深邃的老人,正蹲在他身边。
老人枯瘦的手指沾满了血,轻轻搭在那人的手腕上,又探了探他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鼻息。
半晌,大祭师抬起头,声音沙哑而沉重,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里:“…气息散了…没救了。”
地上的人似乎听到了这句宣判。
他原本涣散、空洞的眼睛猛地颤动了一下,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那不是单纯的疼痛,那是一种更深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像是在控诉这天地间最残酷的不公——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人类,在这片凶险的土地上,像虫子一样脆弱?
像草芥一样可以被随意践踏?
他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身体微微弓起,又重重地摔回血泊里。
那眼中的光,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了。
最后一点力气,化作了眼角那两行混浊的泪痕。
大祭师沉默地看着,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
他伸出那双同样沾满血污的手,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覆上了那双至死都未能瞑目的眼睛,将它们轻轻合拢。
指尖的血,在那失去温度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暗红的印记。
“孩子,”大祭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也穿透了每一个围观族人的心,“你是我们部落的英雄。
你的血,不会白流。”
说罢,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沉默的人群,也扫过洞口探头的你,那眼神深邃得像古井:“把他…埋进森林里。
让森林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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