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像无数根细针，扎透了单薄的衣衫，首刺骨髓。
林星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贴满海报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一片铅灰色的、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天空。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混合着腐烂物、排泄物和绝望的气息——粗暴地灌入他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呃……”他干呕了一声，喉咙火烧火燎，嘴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骨头像是散了架。
身下是冰冷、潮湿、黏腻的泥地。
环顾西周，他彻底懵了。
目光所及，是望不到头的、用破布、烂席和朽木勉强搭成的窝棚，歪歪扭扭，如同大地溃烂的脓疮。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们蜷缩着，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几个孩子饿得皮包骨头，在泥水里翻找着什么，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远处，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和粗暴的呵斥。
“这……是哪里？”
林星的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那件廉价的连帽衫己经破成了布条，沾满污泥和可疑的深色污渍。
牛仔裤也磨破了膝盖，露出青紫的皮肤。
脚上的运动鞋只剩一只，另一只脚赤裸着，冻得发紫。
记忆像断了片的电影。
他只记得自己为了救一只窜到马路中央的流浪猫，冲了出去……然后是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撕裂感……再然后，就是这片地狱般的景象。
“老天爷啊……这是拍电影？
还是……穿越？”
一个荒谬又令人窒息的念头浮现在他混乱的脑中。
他一个17岁的现代孤儿，无亲无故，靠着打零工和助学金勉强活着，最大的梦想是考个大学学机械……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方？
“喂！
新来的！”
一个粗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同样衣衫破烂、但体格相对壮实些的中年男人，眼神浑浊地打量着他，特别是他破烂但样式奇特的衣服。
“发什么呆？
想活命，就滚去那边排队！
晚了连馊水都喝不上！”
男人指了指远处一个冒着稀薄热气的大木桶，桶边围着一群眼睛发绿的人。
“排……队？
领什么？”
林星下意识地用中文问，声音虚弱。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讥讽的笑容，夹杂着浓重口音的话像钝刀割肉：“哟嗬，还是个说官话的？
可惜啊，到了这阎王不收的鬼地方，皇帝老子的话都不顶用！
领粥！
一天就这一顿，能照见人影的稀汤！
去不去？
不去就等着饿死喂野狗！”
他啐了一口浓痰，不再理会林星，跌跌撞撞地朝木桶挤去。
粥？
林星看着那群为了半碗浑浊液体推搡撕打、甚至不惜拳脚相向的人，胃里又是一阵抽搐。
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疯狂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惑和恐惧。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人群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赤裸的脚被碎石和冻土硌得生疼。
混乱中，他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摔倒在地，冰冷的泥浆糊了一脸。
“不长眼的东西！
滚开！”
一个瘦高的男人恶狠狠地瞪着他，手里紧紧护着一个豁口的破碗，里面是几口浑浊的“粥”。
林星没力气争辩，他默默地爬起来，抹了把脸，继续往前蹭。
他学聪明了，不再试图挤到最前面，而是在外围寻找机会。
他看到一个老妇人，颤抖的手好不容易舀起半勺，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半大小子猛地撞倒，粥撒了一地。
老妇人趴在地上，绝望地用手去刮那混入泥浆的可怜食物，发出无声的呜咽。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林星。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不是电影，这是真实的地狱！
他必须活下去！
他放弃了争抢，目光在混乱肮脏的营地里搜索。
他看到几个孩子在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翻找，也看到有人剥下刚死去的同伴身上稍好一点的衣物……他强忍着恶心，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现代知识：水源污染是瘟疫之源！
）*他避开那些明显污浊的水洼和流淌着秽物的沟渠，寻找相对干净的水源。
终于，他发现营地边缘有一条几乎冻结的小溪流，上游似乎没被严重污染。
他用破布条蘸了点水，小心地润湿干裂的嘴唇和喉咙，不敢多喝。
食物呢？
他看到有人挖草根，剥树皮。
他认出其中一种叶子宽大的植物，很像资料上看过的某种可食用野菜。
他犹豫了一下，拔了几片最嫩的叶子，在溪水里使劲搓洗，然后闭着眼塞进嘴里。
苦涩、粗糙，带着浓重的土腥味，难以下咽，但胃里总算有了点东西，不再火烧火燎。
他找了个相对避风、远离人群和污物的角落，用枯草和破席子勉强搭了个“窝”。
夜幕降临，寒气更甚。
他蜷缩成一团，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黑暗中，各种声音更加清晰：压抑的咳嗽、痛苦的呻吟、绝望的哭泣、远处野狗的吠叫……还有，不知是谁在低低地、反复地念叨：“死了好……死了就不遭罪了……”恐惧、孤独、寒冷、饥饿……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摸向口袋，那里有他仅存的、来自“过去”的东西——一块廉价的电子表，表盘裂了，指针永远停在某个瞬间；一个快要没气的打火机；还有半支圆珠笔。
他颤抖着按下打火机。
“嚓！”
微弱的火苗跳动起来，橘黄色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他冻得发青的脸和周围一小圈黑暗。
这微弱的光和热，成了他冰冷绝望世界里唯一的、小小的慰藉。
他凝视着那跳动的火焰，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
就在这时，电子表那早己停滞的屏幕，突然极其微弱地、诡异地闪烁了一下，一抹幽蓝的光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幻觉。
林星猛地瞪大眼睛，心脏狂跳。
他死死盯着那块表。
刚才……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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