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烛暖与新人柔入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半宿，却在周清妍入府这日，恰好放了晴。
京西宅院的朱门被漆得亮红，檐下悬着的彩绸随风轻晃，连平日里素雅的回廊，都缀了些细碎的金箔灯笼，添了几分热闹，却又不过分张扬——这是萧珩特意吩咐的，既要让周清妍有体面，又别扰了宅里惯有的清静。
吉时到的时候，萧珩正站在正厅门口，一身暗红色锦袍衬得他眉眼愈发俊朗，只是比起朝堂上那些刻意端着的贵胄，他身上多了几分闲散的温和。
远远看见红盖头下的周清妍被喜娘扶着走来，裙摆扫过青石板，绣着的缠枝莲纹若隐若现，步子稳而轻，倒不像寻常新娘那般局促。
“王爷，吉时到了，该拜堂了。”
管家在一旁轻声提醒。
萧珩颔首，上前一步，按照礼仪虚扶了扶周清妍的手肘。
指尖触到她袖角的绣线，细腻得很，想来是她亲手绣的。
拜堂时，他余光瞥见周清妍微微垂着的眼睫，盖头下露出的下颌线柔和，连拜下去的动作都透着几分端庄，倒真如皇兄所说，是个体面又温顺的姑娘。
仪式办得简单却周全，没有请太多宾客，只邀了几位相熟的宗室子弟和近臣，宴席也只摆了五桌，亥时不到便散了。
萧珩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转身往新房走，廊下的灯笼亮着暖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新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红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周清妍坐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红盖头还没揭。
萧珩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盖头。
烛光下，周清妍的脸露了出来。
算不上惊艳，却生得极耐看——眉是细弯的柳叶眉，眼是温润的杏眼，鼻尖小巧，唇瓣是自然的粉，见萧珩看她，便轻轻垂下眼，耳尖悄悄红了。
“今日累了吧？”
萧珩将玉如意放在桌上，声音比平日里温和些，“桌上有甜汤，先喝点垫垫。”
周清妍抬头，小声应了句“谢王爷”，起身时动作有些拘谨，却没忘了规矩。
萧珩看着她端起甜汤，小口小口地喝，指尖捏着白瓷碗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倒显出几分少女的青涩来。
“往后在府里，不必这么拘谨。”
萧珩靠在桌边，看着她，“苏绾和林筝性子都静，你若闷了，可去找她们说话，也可在院里逛逛，荷塘边的菊花开了，倒值得一看。”
周清妍喝完甜汤，将碗放回托盘，闻言轻轻点头：“臣妾晓得了，谢王爷体恤。”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臣妾不会扰了王爷清静，府里的事，臣妾也会学着打理，不劳王爷费心。”
萧珩笑了笑，觉得这姑娘倒实在，不似那些揣着心思的贵女。
他走上前，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忽然想起皇兄当初说的“倾慕许久”，便随口问了句：“听说你……很早就认得我？”
周清妍的耳尖又红了些，声音更轻了：“去年宫宴，王爷曾为陛下抚过琴，臣妾那时便……”话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萧珩倒记起来了，去年皇兄生辰，他被缠得没法，弹了首《高山流水》，没想到竟被她记在了心里。
他没再追问，只道：“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洗漱过后，红烛依旧亮着。
周清妍坐在床沿，看着萧珩走近，眼神里有几分紧张，却还是顺从地靠了过来。
萧珩抬手揽住她的肩，只觉得她身子轻轻发颤，便放柔了动作，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
那一夜，红烛燃到天明，帐内的气息暖而缱绻。
没有刻意的缠绵，却也多了几分寻常夫妻的温情——萧珩待她温和，她也尽着妻子的本分，举止得体，不卑不亢。
第二日清晨，萧珩醒来时，身边己经空了。
他起身披了件外袍，走到外间，却见周清妍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方帕子，细细地绣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轮廓染得柔和，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醒了？”
周清妍听见动静，回头看来，眼底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惺忪，却依旧端庄，“臣妾己让人备了早膳，是王爷爱吃的碧粳米粥和水晶虾饺。”
萧珩走过去，看了眼她手里的帕子，上面绣着一只小雀，针脚细密，模样灵动。
“倒是手巧。”
他赞了句。
周清妍将帕子叠好，放在桌上，轻声道：“臣妾闲来无事，学着绣的，若王爷不嫌弃，往后臣妾给王爷绣些荷包。”
“好啊。”
萧珩应着，心里忽然觉得，多个人在府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清晨醒来，有热乎的早膳，有温和的笑脸，比从前只有苏绾林筝的安静，多了几分烟火气。
早膳时，苏绾和林筝过来请安，见了周清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一声“侧妃娘娘”叫得得体。
周清妍也起身回礼，语气温和：“往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寻常称呼便好。”
萧珩看着她们相处和睦，没什么勾心斗角的模样，心里愈发清静。
他喝着粥，听着周清妍和苏绾偶尔聊几句府里的花草，只觉得这秋日的晨光，都比往日更暖了些。
他想，或许皇兄说得对，婚姻未必是束缚。
像这样，有个温顺的妻子，有安静的美人相伴，日子安稳，倒也算是遂了他想要的闲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