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寂静如深海,林夏攥着那枚青铜算珠,指腹反复摩挲刻痕。
“-90天”的字样在手机冷光下泛着青灰,像道结痂的伤口。
她想起老者拨弄算盘时的诡谲笑意,突然意识到每颗算珠都是某个典当者的时间切片——2015年3月12日,2018年7月4日,还有她的2023年6月19日。
“这些时间都去哪了?”
梦里的疑问突然在喉间发烫。
她踉跄着走向楼梯间,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惊飞了墙角的蛾子,翅膀扑棱间,竟在墙面上投出老者拨算盘的影子。
楼梯转角的窗台上,不知何时摆着一本布满铜锈的账本。
林夏翻开第一页,褪色的墨迹写着:“王佳怡,用1997-2002年换取儿子婚房首付,剩余时间:15年。”
下一页是“李盛夏,典当2010-2015年记忆换创业资金,剩余时间:8年”。
她的手指突然停在某页中央——“桑桑,2020年6月15日典当3年时光,换取大学学费,剩余时间:0”。
最后那个“0”被划了三道粗线,像三道鞭痕。
“啪嗒”,算珠从指间滑落,滚进楼梯下方的阴影里。
林夏追着它跑下两层,却在地下室入口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老槐树的根系穿透水泥地面,盘根错节间嵌着无数青铜算珠,每颗珠子都悬浮着光影碎片——穿碎花裙的桑桑在课堂上记笔记,陆沉在樱花树下给女孩拍照,还有某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典当铺签署契约,手腕上戴着和她同款的银色手链。
“这是时间的河。”
老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夏抬头,看见他正坐在楼梯扶手上,算盘珠子在指间流转成旋涡,“典当的时间不会消失,只是被送去了需要的地方。”
“桑桑的时间去哪了?”
林夏抓住他的袖口,嗅到一股陈旧的檀香味,“为什么她的剩余时间是零?”
老者咧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小姑娘,你见过拆东墙补西墙的房子吗?
墙拆了,总得有人当新砖啊。”
他弹了弹算盘,某颗珠子突然爆裂,碎片中闪过林夏母亲康复的画面,“你拿半年换母亲的生机,总得有人拿半年来填你的空缺——这就是对折的真相。”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
林夏想起手术后母亲鬓角新长出的黑发,想起自己突然出现的痣和细纹,终于明白所谓“对折”不是简单的时间减半,而是将她的时间转嫁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陆沉的怀表……”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标本柜,“他在典当时间换什么?”
老者的算盘声突然变得急促,算珠疯狂碰撞间,地下室的墙壁开始渗出槐树叶。
“有些人用未来换过去,”他盯着林夏锁骨的胎记,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比如那个男人,想用余生换恋人的三年时光——可惜啊,时间当铺从来只收不还。”
楼梯上方传来脚步声。
林夏慌忙将账本塞进垃圾桶,转身时看见陆沉站在光影交界处,白衬衫左胸沾着片新鲜的槐花瓣,而他手中的怀表,表盘上的指针不知何时己停在“32岁”的刻度,不再转动。
“我听见声音……”陆沉的目光扫过满地的算珠,突然弯腰捡起一颗,“这个纹路,和桑桑消失前送给我的手链很像。”
林夏的呼吸停滞。
她看见陆沉指尖的算珠上刻着“2023年6月19日”——正是她典当时间的同一天。
而珠子内侧,隐约有行极小的字:时间共享者:林夏、桑桑 。
老槐树的根系突然剧烈颤动,一颗算珠破土而出,表面映出双重影像:左边是林夏在便利店擦货架,右边是桑桑在实验室做实验,两个画面像被剪辑错的胶片,在珠子里重叠成诡异的蒙太奇。
“她没死。”
老者突然说,“她的时间在你身上,你的时间在她那里——现在,你们是同一个时间的两面。”
陆沉的怀表在这时发出蜂鸣,表盖弹开的瞬间,林夏看见内侧的“致永远的32岁”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当两颗痣相遇时,时间将不再对折 。
地下室的灯突然熄灭。
等林夏摸出手机照亮时,老者和算珠己消失不见,只剩陆沉手中的花瓣正在迅速枯萎,从金黄褪成苍白,最终碎成齑粉,飘落在她脚边的算珠上,拼出“桑桑”两个字的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