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舟的黑色迈巴赫停在街角，车窗半开着，能看见他线条凌厉的侧脸。
"顾医生还真是准时。
"我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嗒嗒响，雨水溅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他垂眸看了眼腕表："十点零七分，林小姐迟到了七分钟。
"我呼吸一窒，我故意将高跟鞋踩进水洼，泥点溅在他定制西裤上。
三年了，他还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白大褂永远笔挺得像手术刀，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沉静得让人心慌。
我把协议书拍在车窗上："签完字我就让助理把婚戒还你，反正也是契约婚姻......""不用了。
"他突然打断我，修长手指抵在太阳穴揉了揉。
我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得异常，右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
记忆突然闪回上周的酒会，那个投资商把我堵在露台时，是顾明舟一拳砸碎了钢化玻璃。
记忆突然刺痛。
三年前私生粉的钢棍落下时，有双染血的手捂住我的眼睛。
救护车顶灯在血泊中旋转，那人后颈的紫藤花纹身被冷汗浸得发亮。
雨越下越大，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诊疗室第三个抽屉，有你要的东西。
"车子突然发动，引擎轰鸣声盖住他尾音的颤抖。
我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视镜里，协议书正被雨水冲开墨迹，第14条契约款诡异地泛着荧光。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我鬼使神差地开车跟了上去。
雨刮器疯狂摆动中，那辆迈巴赫歪歪扭扭地冲进了私人医院。
仁和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我躲在消防栓后，看着顾明舟踉跄撞进电梯。
他脱西装的动作像蜕皮的蛇，绷带从右臂滑落，露出蜿蜒至肘部的狰狞疤痕。
心理诊疗仪的蓝光穿透磨砂玻璃，PTSD诊断记录在屏幕上滚动："创伤源：2019.11.07枪击事件，伴随替代性创伤反应......"隔着诊室的磨砂玻璃，我看见他脱掉西装外套，右臂缠绕的绷带渗出血迹。
心理诊疗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显示屏上闪过一行诊断记录：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病程三年。
三年前......那不是我遭遇私生粉袭击的时间？记忆像被撕开一道口子。
那天我被堵在停车场，钢棍砸下来的瞬间有人用手臂挡住了。
血滴在我婚纱造型的裙摆上，救护车上那人戴着口罩，右眼尾有颗小小的泪痣。
诊室门突然打开，顾明舟的白衬衫卷到手肘。
那道从手腕蜿蜒到手肘的狰狞伤疤刺得我眼睛生疼，雨水顺着发梢流进领口，我却像被钉在原地。
他仓皇转身时碰倒了病例架，纷纷扬扬的纸张中，我看见自己各个角度的照片，每张都标注着详细的焦虑指数。
"你监视我三年？"我踩住一张诊断书，上面画满紫藤花速写。
他突然剧烈咳嗽，左手死死按住右臂疤痕："林小姐的诊疗费，包含在契约婚姻条款里。
"我在暴雨中追着他的车跑了三个路口，玛莎拉蒂撞上隔离带时，汽油味混着血腥气冲进鼻腔。
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我听见金属扭曲的声响。
火光从引擎盖窜起来时，有人徒手掰开了变形的车门。
"顾明舟你疯了！"我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右手，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他把我推进赶来的护士怀里，白大褂上全是黑红的血渍："第三次了。
"他笑着咳嗽，血沫溅在领口，"还是救到你了。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时，我正攥着顾明舟染血的衬衫袖扣。
护士长推开抢救室的门，病历夹上潦草地写着："右手掌二级烧伤，尺神经损伤，建议立即停止心理咨询工作。
""他以前受过更重的伤？"我拦住要离开的实习医生。
年轻人眼神闪烁："顾医生从来不用右手写病历，您不知道吗？"凌晨三点的住院部走廊，我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冰咖啡罐身凝结的水珠让我想起他额角的冷汗。
诊疗室第三层抽屉的密码是我的生日，天鹅绒盒子里躺着枚子弹头，内侧刻着"2019.11.07"——私生粉持枪袭击那天的日期。
泛黄的诊疗记录从指间滑落：患者林某遭遇恶性事件后出现解离性失忆，建议采用情感替代疗法。
我突然记起婚纱上的血不是我的，而是顺着那人的手臂淌下来的，滚烫的，带着松木香。
暴风雨夜，我举着电筒翻找顾家阁楼。
褪色的军牌从铁盒里滑落，背面刻着"与林晚晴共生"的誓言。
诊疗记录本簌簌落出照片：十六岁的我在片场哭泣，角落里的场务正用右手写记录——而顾明舟的右手早在战场就留下永久性损伤。
顾家老宅的地下室积着厚灰，保险箱夹层里的契约书第14条用拉丁文写着："治疗师需以婚姻形式维系患者安全感，且永久放弃真相告知权。
"公证人签名处是我父亲遒劲的笔迹。
暴雨砸在彩绘玻璃上，我跪坐在顾明舟的诊疗榻边。
他注射了镇痛剂还在昏睡，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
我轻轻掀开他袖口，那道伤疤在雨夜里泛着诡异的粉。
"别碰......"他突然惊醒，左手条件反射地护住右臂，瞳孔还未完全聚焦。
我被他掀翻在地，后腰撞上茶几时，看见他痛苦地蜷缩成防御姿态，白大褂领口滑出半枚银质军牌。
那是特种部队医疗兵的标识，有效期截止2019年11月。
新来的实习生撞见顾明舟在器械室自残时，我正在院长室大闹要诊疗记录。
小姑娘哭得发抖："顾医生用手术刀划旧伤疤，说是要盖住幻痛......"我冲进弥漫着血腥气的房间时，他正咬着绷带给自己缝合。
生理盐水瓶在地上滚，镜片后的眼神涣散得可怕："晚晴，闭眼。
"他沾血的左手蒙住我眼睛，"别看这些脏东西。
"我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颈动脉上，那里有他上次救我时留下的指痕："当年子弹擦过我耳边时，你扑过来用的哪只手？"感觉到他掌心骤然绷紧，我舔到咸涩的血，"顾明舟，你连命都肯给我，为什么不肯让我爱你？"他忽然剧烈颤抖，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
染血的纱布散落一地，我终于看清他右臂内侧的纹身——用疤痕重塑的紫藤花，缠绕着我的名字缩写。
监护仪的电流声忽然扭曲成尖锐的蜂鸣，顾明舟在病床上痉挛的瞬间，我闻到了三年前救护车里的消毒水味。
我扯开他的衬衫，心电监护贴片下藏着紫藤花纹身。
每一片花瓣都刺着我的名字缩写，枝叶缠绕着3197的编号。
这串数字同时出现在咖啡店监控里——上周给我下毒的服务生，后颈纹着同样的数字。
"TF-3197是他的阵亡战友。
"军区值班员在电话里叹息，"顾医生继承了这个编号，说这是活死人的勋章。
"他的军牌硌在我掌心，编号TF-3197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晴晴不怕。
"他滚烫的额头抵着我锁骨，右手无意识地抓挠结痂的伤口。
这个称呼让我浑身战栗——当年躺在血泊里，有人用染血的手捂住我眼睛，沙哑的粤语混着血腥气："晴晴睇路，子弹会拐弯。
"我疯了一样翻找手机相册，2019年11月7日的发布会视频里，有个穿安保制服的清瘦身影始终挡在我右后方。
放大二十八倍后的画面模糊不清，但那人转身时，后颈隐约露出半枚紫藤花纹身。
2019年11月7日的停车场监控里，戴着口罩的保镖突然扑向我。
子弹穿透他右臂的瞬间，紫藤花纹身绽开血花。
慢镜头里，他染血的指尖正擦过我耳后的朱砂痣。
军区档案室的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值班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顾明舟？他参加过'黑鹰'行动，是战地心理干预专家。
"老式投影仪吱呀作响，2018年阿富汗战场录像里，穿迷彩服的男人正在给士兵做催眠治疗。
镜头突然剧烈晃动，爆炸的气浪掀翻帐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