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雪掠过天台边缘，林知夏赤着脚踩在锈蚀的钢架上。
二十八层楼的高度让脚下霓虹都化作流动的星河，经纪人白羽最后那条语音还在耳畔回响："你以为会说话的动物真是礼物？
不过是批量生产的监视器。
"她低头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三天前剧组那只金毛犬突然发狂时，就该察觉异常的。
那些能听懂动物语言的奇妙时刻，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知夏姐！
"天台门被撞开，助理小桃举着手机冲过来，"快看热搜撤下来了！
律师事务所发了声明......"林知夏后退半步，露在病号服外的脚踝己经悬空。
呼啸的风声里突然混入扑棱棱的响动，十七只灰羽乌鸦从夜色中俯冲而下，在她头顶盘旋成诡异的旋涡。
小桃的尖叫声中，她仰面坠入虚空。
失重感骤然消失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
林知夏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更衣室斑驳的镜子，镜中映出她二十二岁时的面容——还没被抑郁症侵蚀的明亮眼睛，锁骨处也没有那道拍爆破戏留下的伤疤。
"林知夏！
还磨蹭什么？
"场务哐哐砸门，"《暗香》女三号试镜最后五分钟！
"她颤抖着抚摸镜面，记忆如潮水倒灌。
这是改变命运的那天，前世她因紧张忘词被导演骂哭，而此刻更衣室角落里，一只银渐层正用翡翠色的眼睛凝视她。
"你的灵魂有裂缝。
"猫咪忽然开口，声音像破碎的风铃，"要签订契约吗？
用三十七度的体温换读心术。
"试衣间门把手开始转动的刹那，林知夏抓住猫咪前爪："成交。
"刺骨寒意瞬间穿透骨髓，她看着镜中自己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霜花。
走廊外此起彼伏的心声如海啸般涌来——”这次一定要睡到选角导演“”待会儿假装崴脚撞那个新人“”听说陆沉渊要来探班“......"喵~"银渐层跳上窗台，"记住，当体温降到34度，你会永远沉睡。
"它脖子上褪色的项圈闪过"03"编号，消失在通风管道中。
林知夏裹紧羊毛披肩走向试镜棚，路过道具间时与黑衣男人擦肩而过。
黑色口罩上方，那双凤眼掠过她锁骨时骤然收缩，她清楚听到对方心里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下一位，林知夏！
"她迈进镁光灯圈的瞬间，三十七双眼睛的心声在脑中炸开。
选角导演摸着佛珠想”胸不够大“，制片主任转着钢笔盘算”床戏能不能加“，首到她的目光撞上评审席最暗处的身影。
男人交叠的长腿上搁着剧本，冷白腕骨从黑衬衫袖口露出半寸。
当其他人心声吵得像菜市场时，唯独他的意识领域是绝对的寂静。
林知夏突然想起，这就是刚在走廊遇见的神秘人。
"开始吧。
"副导演敲敲桌子，"苏曼娘发现丈夫出轨后的独白。
"林知夏跪坐在仿古雕花床上，前世她就是在这里忘词的。
但此刻窗棂外传来扑翅声，三只乌鸦正用喙部有节奏地叩击玻璃——这是雪球教她的摩斯密码。
（不要看台词，听我说）她指甲掐进掌心，听着乌鸦的敲击频率："各位大人明鉴，妾身嫁入侯府七载......"每句台词语气都精准对应着乌鸦提示，说到"宁可将这双眼珠子剜了去"时，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评审席传来骚动，林知夏保持着悲怆神情转头，看见场务正慌张地扶起灯架。
而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突然倾身向前，剧本滑落在地，露出封面手写的"陆沉渊"。
"继续。
"他的声音像雪山融化的溪水，"你刚才说剜眼时，为什么盯着D3灯位？
"林知夏后背渗出冷汗，前世从未听说陆沉渊会来新人试镜。
她垂眸调整呼吸，却瞥见他松开领口的肌肤下隐约有项圈痕迹，和她重生时遇到的银渐层一模一样。
"因为光里有飞蛾。
"她听见自己说，"苏曼娘要看着希望自焚而死。
"陆沉渊捡剧本的动作停顿半拍，林知夏突然听到细微的电流杂音，就像收音机调频时偶然捕捉到的信号。
当她试图集中精神，那声音却变成尖锐的耳鸣。
"陆老师？
"选角导演谄媚地问，"您觉得......""换女二剧本。
"陆沉渊用钢笔敲了敲桌子，"第三场，顾清欢刑场诀别。
"棚内响起抽气声，那是投资方早就内定给当红小花的角色。
林知夏看着场务递来的新剧本，突然发现纸页间夹着根银***毛——和更衣室那只银渐层的毛色完全相同。
"给你五分钟准备。
"陆沉渊摘掉口罩，眼下泪痣在顶灯下泛着冷光，"提醒你，顾清欢在刑场说的每个字......"他指尖抚过自己咽喉，"都是谎言。
"林知夏攥紧剧本走向准备区，却在路过化妆镜时浑身僵住。
镜中倒影里，陆沉渊的西装后领隐约探出条毛茸茸的银尾，而窗外的乌鸦正疯狂撞击玻璃。
（危险！
快逃！
）她转身要跑，试镜棚顶突然传来钢筋断裂的巨响。
在人群尖叫声中，陆沉渊飞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温热的血滴落在她颈间时，林知夏听到此生最清晰的心跳声。
不是人类的频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