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破庙的青石板还沾着露水，苏沉璧正蹲在墙角整理从药铺收来的药种。
竹篾编的筐里，党参、黄芪、白术码得整整齐齐，她指尖拂过一颗泛着幽光的何首乌，灵脉眼微微发烫——这颗药材虽小，根须里竟藏着三分灵气，倒是个好苗子。
“哐当！”
庙门被人用力推开，穿月白纱裙的少女踉跄着栽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梳双螺髻的丫鬟，个个穿着掐丝绣鞋，踩得满地碎叶咯吱响。
为首的粉衫女子扶着门框：“快！
快请苏仙姑救命！
明珠妹妹晨起突然心口疼，大夫说怕是癔症……”苏沉璧首起腰，目光扫过倒在蒲团上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眉如远黛，此刻却面色煞白，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蝶，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若换了旁人，怕是要急着摸脉，可她灵脉眼一睁，便将少女的经络看得通透：任督二脉平顺如溪，心脉不过是略微淤堵，连气血不畅都算不得，更遑论癔症。
“谢三姑娘这出戏，唱得倒妙。”
苏沉璧指尖敲了敲药筐，声音像浸了霜的玉，“癔症需得情志郁结，可你这妹妹方才进门时，左脚绊右脚的力道，比我前日见的小乞丐翻墙还利索。”
倒在地上的少女猛地睁眼，眼尾的泪痣跟着一跳。
粉衫女子脸色骤变，刚要发作，却见苏沉璧己经蹲下来，食指按在少女腕间：“脉息平缓，舌苔淡红——三日前在醉仙楼吃了三碗酒酿圆子，昨日又贪嘴吃了半只盐水鸭，积了食罢了。”
她抬眼看向粉衫女子，“谢大姑娘若真想试我医术，该找个真病的来。”
“你！”
粉衫女子涨红了脸，身后的丫鬟们面面相觑。
倒在地上的少女咬了咬嘴唇，突然坐起来，理了理被揉皱的裙角：“苏姐姐果然眼尖。
只是这京城都传你是活神仙，我等姐妹难免好奇……好奇便来试？”
苏沉璧站起身，袖中银针轻碰发出脆响，“若我今日误诊了，你们便要踩碎我招牌；若我诊对了，不过当茶余笑谈。
谢三姑娘，这买卖，不公道。”
她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
扎着羊角辫的小七从门后闪出来，手里攥着块羊脂玉佩，跑得额头冒细汗：“阿姐！
我在门槛外捡到的！
方才那群贵女的马车走时，有个穿青衫的公子往这边望了一眼，玉佩可能是他掉的！”
苏沉璧接过玉佩，触手温凉。
玉身雕着缠枝莲纹，背面“裴”字刻得极深，像是要嵌进骨血里。
她用灵脉眼一照，内侧果然有极浅的划痕——“持危”二字，与定北侯府祖训“持危扶颠”分毫不差。
“裴家的东西。”
她低声自语，指腹摩挲过“持危”二字。
原主被休时，定北侯府连块帕子都没让她带走，如今这玉佩突然出现，倒像是有人刻意送来的信号。
“阿姐？”
小七凑过来，“这玉很值钱吗？
要还给那个公子吗？”
“不。”
苏沉璧将玉佩收进怀中，“替我留意，最近京城有没有穿青衫、腰间常佩玉的公子。”
她顿了顿，“尤其是定北侯府的。”
小七重重点头，刚要跑出去，庙外突然传来喧哗。
卖糖葫芦的老张头跌跌撞撞冲进来，胡子上沾着糖渣：“苏大夫！
东市有人中毒了！
说是吃了带毒的米糕，现在躺了七八个！”
苏沉璧瞳孔微缩。
她昨日才听茶摊的说书人讲，王氏找了官媒在街头贴告示，说她“克夫克子，医道邪门”，要联合商铺赶她出京城。
如今东市中毒，来得太巧。
“小七，拿药箱。”
她转身将药种收进竹筐，动作稳得像山，“老张头，带路。”
东市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七个百姓倒在青石板上，口吐白沫，指甲乌青。
为首的官媒正举着告示喊：“都看清楚！
这就是苏沉璧带来的邪祟——住口。”
苏沉璧分开人群，药箱“啪”地砸在地上。
她蹲下身，灵脉眼扫过中毒者的喉咙——喉头红肿，舌苔发黑，是曼陀罗籽磨粉入食的症状。
“取清水、生姜、甘草。”
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曼陀罗毒，催吐后灌甘草汤可解。”
官媒急了，扑过来要抢她的针：“你别乱治——再碰我银针，打断你手。”
苏沉璧头也不抬，银针精准刺入中毒者的内关穴，“老张头，按住他。”
银针入穴的瞬间，中毒者突然呕吐，黑褐色的液体溅了官媒半条裤腿。
人群中发出惊呼，苏沉璧己经转向下一个：“下一个，合谷穴。”
半柱香后，七个中毒者全都坐了起来，摸着肚子首喊饿。
百姓们轰然叫好，有妇人抹着泪握住苏沉璧的手：“苏大夫真是活菩萨！”
官媒缩在墙角，告示被踩得稀烂。
苏沉璧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群，落在躲在茶棚后的林婉儿身上——那女子穿着月白襦裙，手里的绢帕绞成了麻花。
“昨日有人要赶我出京城。”
苏沉璧举起银针，在夕阳下划出冷光，“今日我倒要问问——”她看向官媒，又扫过林婉儿的方向，“这京城的百姓答不答应？”
人群立刻炸开：“不答应！”
“苏大夫走了谁给我们看病？”
“官媒的告示撕了！”
林婉儿脸色惨白，转身钻进马车。
苏沉璧望着她的车帘，今日这出戏，唱得倒热闹。
夜色渐深时，破庙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
苏沉璧摸出袖中那枚羊脂玉佩，放在供桌上。
月光透过破窗洒进来，照得玉身泛起柔光。
她转身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青石板，露出下面半块刻着莲花的石牌——这是她昨日发现的，与青璃空间的入门标记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