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该做出决定了。
在一次争吵后的凌晨，她亲手将剪刀捅进熟睡的血亲的喉咙，头也不回地从楼上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好痛。
好像有血液从嘴巴流出来了，鼻孔也是，这就是七窍流血吗…原来跳楼之后不会马上死掉啊。
她好像看见了很多人，从同学老师，到父母亲戚。
好像在骂她又好像都在笑她。
听说佛教有五逆大罪，弑父弑母罪无可恕，可能她是要下地狱吧。
但是老天啊，真的活不下去了，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为什么她的生日也要吵架，为什么每天都要打她，为什么又酗酒又赌博又家暴就是不离婚？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好痛好痛…但是无所谓了，活着太痛苦，马上就解脱了，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苏杨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想看得清楚点听得明白些。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鬼魂也要眨眼睛吗？
有谁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眼前晃了晃细长的……手臂？
又说了句什么？
“小姑娘，侬阿好伐？”
终于听清了一些，但是怎么是上海话？
地府拿上海话当官方语言了？
“侬有啥勿适意？
跟我讲。”
那个细长的身影对着她说。
应该不是地狱吧，她想，地狱也不包治疗吧？
苏杨眼前还是一片模糊，摸索着站了起来，斟酌着对她说：“我还好，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谢谢您了。”
她本来还想试着说说上海话显得自然点儿，但实在说不出来，语言天分太低了。
悄悄用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还好，是妥帖的，没露什么，就是感觉感觉胸变平了，手也变小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可能是摔到了，腿也有点儿痛。
能麻烦您送我去趟最近的医院或者药房吗，我有点不认识路……”细长的身影明显僵了一下，又凑近苏杨：“你家里人呢？
外面这么乱，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乱跑，还受伤了！”
苏杨刚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这个人像巨人一样高。
但是听她这么说，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一个未成年，难怪胸没了手也小了。
她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道：“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所以阿姨，可以麻烦您送我去一下医院吗？”
她向后又退了几步，“如果您觉得麻烦，我自己去也可以的，今天真是谢谢您了，以后有机会……”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被拉住了。
“我姓孙，你叫我孙阿姨就行，我带你去医院，治好你的眼睛再说。”
孙阿姨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你的腿……如果你愿意，治治也行。”
哦，被看穿了。
她老老实实跟上，毕竟治眼睛要紧，她还得看看老天到底给她整哪儿来了。
跟着孙阿姨在弄堂里一路穿梭，一首到街道上。
街道上热闹非凡，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白糖梅子哟——五香豆嘞——卖梨膏糖咯，止咳化痰嘞——糯米桂花糖藕，香甜软糯——”奇怪，刚刚有这么吵吗？
怎么感觉声音越来越大了。
真是让人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