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发来照片时，我家门被泼满了血红油漆。“欠债还钱”四个大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凌晨三点，我蹲在警局做笔录。抬头看见沈宴辞搂着新欢走进来。他西装革履，我蓬头垢面。
警察问他：“认识这位叶小姐吗？”他冷笑：“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算认识吗？
”我攥紧口袋里那张泛黄的孕检单。想起七年前他红着眼说：“叶璟安，
你为了三百万就能卖了我？”后来他替我还清所有债务，
却把戒指扔进海里：“这次换我不要你了。”潮水退去时，我赤脚在沙滩捡到那枚钻戒。
而他站在身后，声音沙哑：“别捡了……求你再看我一眼。”1防盗门上的红油漆还没干透。
黏稠地顺着“欠债还钱”四个大字往下淌。像一道狰狞的血口子。手机在掌心里疯狂震动，
房东的咒骂穿透耳膜：“叶璟安！立刻给我滚回来赔钱！半小时见不到人我就报警！
”凌晨三点的冷风灌进楼道，我裹紧起球的旧毛衣，把掰成两截的银行卡扔进垃圾桶。
卡是沈正军给的，四年前他笑眯眯递给我：“安安，纽约时装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妈妈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那时我不知道，这张轻飘飘的纸。
是用沈宴辞妈妈的命换来的。警察局白炽灯亮得刺眼。
做笔录的女警皱眉看着我手机里那片血红：“高利贷？”我点头，喉咙里像堵着沙砾。
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阵裹着雪松香气的冷风。
我下意识抬头……2沈宴辞臂弯里挽着个穿貂的女孩，指尖随意勾着车钥匙。
宝蓝色西装裹住宽肩窄腰，领口松开一粒扣子。是我曾经最熟悉的慵懒弧度。
视线相撞的瞬间。他眼底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倏地冻住，淬出冰碴。“沈先生报失窃？
”警察推过登记表。他目光钉子似的扎在我脸上：“认识这位叶小姐吗？
”警察疑惑地看向我。沈宴辞忽然笑了，
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台面敲出脆响：“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算认识吗？
”貂皮女孩噗嗤笑出声，鲜红指甲暧昧地刮过他手背。口袋里的硬纸片硌着掌心。
一张七年前的孕检单，皱得快要烂掉。那时他把我按在医务室门口，
眼睛烧得通红：“叶璟安你再说一遍？我们有……”我踮脚捂住他的嘴，阳光漏过指缝，
照亮少年颤动的睫毛。后来那张单子变成了一滩血，浸透医院走廊惨白的地砖。
再后来赵舒华递来机票，沈正军的笑声在电话里嗡嗡作响：“宴辞那孩子像他妈妈，死脑筋，
你走了他才能认清现实......”3“叶小姐？”警察提高音量，
“请确认笔录无误后签字。”沈宴辞的名字龙飞凤舞签在表格顶端。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擦过我的膝盖，昂贵布料带起细小的风。我猛地攥住那截衣角。
貂皮女孩倒抽冷气。他停住，没回头。“沈宴辞……”我指甲陷进掌心，
孕检单边缘割得皮肉生疼。“当年江姨的股权转让协议……不是我妈妈给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警局顶灯在他侧脸投下浓重阴影，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证据呢？
”声音又冷又哑。我张了张嘴。赵舒华上个月肝癌晚期死在城中村出租屋。
火化费是我借的高利贷，死无对证。他低笑出声，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叶璟安，
你还是只会这一套。”衣料从我指间抽离的瞬间。口袋里的孕检单飘了出来，
晃晃悠悠落在他锃亮的皮鞋边。B超影像：宫内早孕，约7周。空气凝固了。
貂皮女孩好奇地探头，被沈宴辞一把推开。他弯腰捡起纸片，指腹摩挲过模糊的日期，
手背上暴起青筋。“2018年……”他抬头看我，眼底有血丝裂开：“你怀过孕？
”42018年的梧桐叶落满宁大情人坡时。沈宴辞还是我的沈宴辞。计算机系的高岭之花，
衬衫永远雪白，扣子系到喉结下。却会在运动会夺冠后穿越人潮。
把汗湿的额头抵在我肩上喘气：“奖励呢？”他抽屉里藏着我织歪的围巾。
手机相册锁着我在天台晾衣绳后偷笑的照片。还有医务室后面废弃的器材室。
昏暗光线下他滚烫的手探进我卫衣下摆，呼吸灼着我耳垂：“安安……可以吗？
”十七岁的叶璟安以为。相爱就是切一半的煎饼果子，图书馆占座的水杯，
和他夺冠时只看向我的眼睛。直到赵舒华把纽约录取通知书拍在餐桌上。
“沈正军那王八蛋就不是人！”她指甲劈了，虎口有可疑的淤青。
“我哄了他半年才弄到这张纸！你要是不去，从今以后就别叫我妈！
”5窗外的蝉鸣震耳欲聋。沈宴辞的电话在此时打进来。
背景音是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安安，教授同意推荐信了！我们一起去……”“沈宴辞，
”我打断他，指甲掐进掌心肉里，“分手吧。”电话那头死寂。篮球声停了。
“……你说什么？”“我说，”喉咙里像塞了刀片，“腻了。”他沉默很久。
久到我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才听见他嘶哑的声音：“理由。”赵舒华把机票推到我面前，
眼睛血红。我闭上眼：“沈正军开价三百万，买你妈手里最后5%的沈氏股份。
”听筒里传来重物砸地的巨响，接着是忙音。6后来我才知道。
那天沈正军的心腹薛岩带着合同闯进医院。将文件摔在江姨病床上。
而沈宴辞疯了一样打爆我的电话时。赵舒华抢过手机，对着听筒冷笑：“宴辞，
安安正收拾行李呢，以后别缠着她了，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飞机起飞时，宁海在下雨。
舷窗外的城市缩成一片模糊的泪斑。荀景行最后发来的消息刺在屏幕上：宴辞把手机砸了，
在你宿舍楼下淋了一夜雨，高烧41度说胡话，一直喊你名字。指尖悬在关机键上，
沈宴辞的号码突然跳出来。接通刹那，
沙哑的呜咽混着风雨声撞进耳膜：“安安……别走……我妈进ICU了……”通话戛然而止。
赵舒华抽走手机卸掉电池，面无表情：“断干净对谁都好。”7“孩子呢？
”沈宴辞的声音把我拽回警局。他捏着孕检单的手指关节泛白，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炭。
貂皮女孩早识趣地躲远了。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在瓷砖地上投下我们扭曲的影子。“掉了。
”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去纽约前……药流。
”那张染血的卫生巾照片曾被我发给荀景行。换来沈宴辞旧号码永久的忙音。
赵舒华在出租屋摔了粥碗：“作给谁看？沈家害我们还不够惨？”滚烫的米粒黏在小腿，
烫出一串水泡，现在还有疤……8沈宴辞喉结剧烈滚动，猛地将孕检单拍在桌上！
“砰”一声震得警察探头。他胸口起伏，像被困的兽。
最后却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叶璟安，你总有办法……往我心口捅刀。”他摔门而去。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冻得我打了个哆嗦。警察把笔录推过来：“签完字就可以走了，
建议尽快处理债务纠纷。”9走出警局时天已蒙蒙亮。破旧公寓楼下围着几个花臂男人。
为首的光头正往我门上泼第二桶红油漆。看见我，咧开一嘴黄牙：“叶小姐，
连本带利一百三十七万，今天见不到钱……”“她的债，我清。”沈宴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竟没走，斜倚着黑色宾利，手里捏着支票簿。晨雾漫过他肩头，西装皱得不像话。
光头眼睛一亮：“沈总？哎呦您早说啊！”搓着手凑过去。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刺耳。
沈宴辞撕下支票递过去，眼皮都没抬：“滚。”光头们消失在巷口。10死寂的晨曦里。
只有红油漆滴滴答答砸在地上的声音。沈宴辞转身拉开车门。“为什么？”我哑声问。
他动作顿住。巷子尽头传来环卫车播放的生日歌，荒腔走板。很多年前我生日那天。
他在情人坡用梧桐叶摆出巨大的“18”。被校工追着骂了三条街。“买清净。
”他声音疲倦，“叶璟安，别再来找我。”宾利碾过积水开走了。
我弯腰捡起被风刮到脚边的支票存根。收款人签名凌厉如刀。
正是当年我织在围巾角落的缩写。11催债的威胁短信终于消失。我搬进城中村更小的隔间。
白天给淘宝店画设计图，晚上去便利店值大夜。沈宴辞的支票像块烧红的铁，
烫得我夜不能寐。荀景行就是这时出现的。
当年总爱叼着棒棒糖调侃沈宴辞“妻管严”的篮球队长。如今西装革履，
把玛莎拉蒂堵在便利店门口。“叶璟安，”他敲着收银台，“宴辞进医院了。
”12消毒水味呛得人头晕。VIP病房里。沈宴辞闭眼躺着，左手缠着绷带吊在胸前。
床头柜搁着半杯水，杯壁凝满水珠，像无声的泪。“工地钢管砸的。”荀景行压低声音，
“这疯子三天没合眼盯项目，低血糖晕倒才被送来。”他忽然把手机怼到我眼前。
屏幕上是沈氏集团内部通告。沈正军被踢出董事会，执行总裁变更为沈宴辞。“看见没？
当年逼死江姨、拿钱打发你的老东西，宴辞把他老巢都掀了。
”荀景行眼圈发红：“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他白天上课晚上打工，
凑不够钱的时候卖过血！就为了早点夺回沈氏，把你从美国抓回来问一句为什么！
”我盯着沈宴辞瘦削的侧脸。点滴管里的液体一滴滴坠落，像倒数的钟。
荀景行突然塞给我一张房卡：“今晚我雇的护工请假，你替他。
”“他会赶我走……”“那就让他赶！”荀景行把我推进病房。“叶璟安，你当年怂得跑路，
现在还想逃？”13门轻轻合拢。我挪到床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碰碰他紧蹙的眉头。
指尖将触未触时，手腕被猛地攥住！沈宴辞不知何时睁了眼，眸色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
“谁准你来的？”他想甩开我，动作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荀景行让我……”我慌乱地按呼叫铃，却被他扯得踉跄扑到床边！鼻尖撞上他锁骨，
熟悉的雪松味混着药味涌进来。他身体僵住，攥着我的手却更用力，几乎要捏碎腕骨。
“叶璟安，”他气息喷在我耳后，滚烫，“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会等你回头？
”我挣扎着抬头。他眼底布满血丝，有什么炽热的东西在冰层下奔涌，几乎要破壁而出。
“沈宴辞……”“当年在沈正军文件上签字的……”他猝然打断，
每个字都像淬着血：“是你妈偷了我的私章，盖的。”我浑身血液冻住。“她趁我高烧昏迷，
从公寓书房偷的。”他惨笑。“多可笑，我防着沈正军，防着薛岩，
甚至防着我亲爹……唯独没防过你妈，因为她是你妈。”窗外夜色粘稠如墨。点滴管里，
药液仍在固执地滴答，滴答。“所以叶璟安。”他松开我，
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之间……早就是死局了。”14城西墓园飘着毛毛雨。
江姨的墓碑前没有花，只有半盒被雨打湿的万宝路。我蹲下身，用袖子擦掉照片上的水痕。
年轻女人温柔地笑着，眼尾有颗和沈宴辞一模一样的小痣。
“江姨……”我刚开口就被冷风呛住。“纽约的冬天比宁海还冷，
地铁站总有流浪汉拉手风琴……”“每次听见《茉莉花》，
我就想起您熬的桂花酒酿圆子……”照片在雨水中沉默。“沈正军上个月保外就医，
肝癌晚期。”我摩挲着冰凉的石碑。“您放心，宴辞现在……很好。”起身时腿麻得踉跄，
伞骨勾到旁边小树杈。树根下竟压着个透明文件袋。防水袋里是纽约时装学院的退学证明。
日期是我抵达纽约的第三个月。附着的汇款单备注栏写着：叶璟安学费，
赵舒华女士退还。我僵在雨中。赵舒华至死都在咒骂沈正军骗了她。
可这张汇款单时间远早于沈正军入狱……15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
是张泛黄的医院缴费单。患者姓名赵舒华，诊断栏赫然写着：宫颈癌晚期。
缴费日期……正是她逼我出国的前一周。最后一条短信跳出来：你妈跪着求我别告诉你。
她说安安心软，知道了肯定不去留学。沈正军的钱我早还了，三百万是她借的高利贷。
这些年利滚利……对不起。雨越下越大。墓碑上的江姨依然温柔地笑。我慢慢蹲下去，
脸颊贴上冰冷的石碑，终于嚎啕大哭。这么多年，我究竟恨错了谁，又辜负了谁？
16沈宴辞出院那天，宁海出了太阳。
荀景行强行把他塞进我破旧的小polo：“伤员不能开车！”后视镜里，沈宴辞闭目养神，
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红灯亮起时，我瞥见他左手无名指有道浅疤。
是当年为我做生日蛋糕时烫的。我那时举着他手指呼呼吹气。他趁机把奶油抹到我鼻尖。
回忆像细针扎进心口，我慌忙移开视线。“看路。”他忽然出声，眼睛仍闭着。
车停在公寓楼下。我低头解安全带，听见他淡淡开口：“高利贷的事……”“钱我会还你！
”我急急打断，“分期……可能慢点……”他睁开眼，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叶璟安，
你总是这样。”没等我反应，他已推门下车。正午阳光将他影子拉得细长，
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绷带边缘。17“沈宴辞！”我追出去，
“退学证明和缴费单……”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荀景行查到的。你妈……很爱你。
”我喉咙发紧。我想问那你呢？还恨我吗？话到嘴边却变成：“你的手……”“废不了。
”他终于转身，阳光下眸色浅了些。“下月沈氏赞助时装周，缺个画设计图的。
”他递来一张名片，转身走进公寓楼。名片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背面有行钢笔小字：别画太晚，你低血糖。眼泪砸在“沈宴辞”三个字上，洇开一片蓝。
手机忽然响起，房东的咆哮炸出来：“叶小姐！你门上又被泼红漆了！
这次写着什么……复婚快乐？！”18时装周的霓虹点亮黄浦江时。
我的设计草图堆满了沈宴辞的办公桌。他左手的绷带拆了，留道淡粉色新疤。
批文件时钢笔划过纸面，沙沙作响。“色彩太满，”他抽出一张稿子，“留白才有呼吸感。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睫毛上跳跃。我恍惚想起大学图书馆。
他抢过我填满的线稿本：“安安，画密了……喘不过气。”手机突然狂震。
陌生号码发来孕检单，正是我七年前药流的那张。附言：沈总花三百万买你，我出双倍，
离开他。沈宴辞探头看屏幕的瞬间，我触电般按熄手机。“骚扰短信？”他挑眉。
“……卖房的。”我抓起包，“去趟洗手间。”19走廊尽头的安全门猛地被推开！
貂皮女孩踩着细高跟逼近。手机屏幕几乎怼到我脸上：“叶小姐装什么清高？
当年为三百万卖男友，现在又涨价了？”她指尖戳着孕检单照片：“宴辞要知道你流过产，
嫌不嫌你脏啊？”血液冲上头顶。我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防火门。“他早知道了。
”身后传来沈宴辞的声音。他插兜立在光影交界处，像一柄出鞘的剑。
貂皮女孩僵住：“宴辞……”“李小姐，”他声音淬冰，“令尊上个月标中的开发区地块，
批文在我这。”他晃了晃手机：“再骚扰她，我保证那块地永远长满荒草。
”高跟鞋声仓皇消失在电梯口。20沈宴辞拽过我手腕。一路拖进办公室反锁门！
我踉跄跌进沙发，他俯身撑住扶手，将我困在阴影里。“当年那张孕检单，”他呼吸灼烫，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蜷起手指：“你妈妈刚去世……”“所以你就一个人去流产？
”他眼底漫上血丝，“叶璟安，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积压七年的委屈轰然决堤！
“那我能怎么办！”指甲掐进掌心，“我妈跪着求我别说！沈正军拿刀架她脖子上！
”“你高烧昏迷的时候他在转移江姨的股份！我除了拿钱滚蛋还能做什么？
报警抓亲妈还是逼死你？”吼声在空旷办公室回荡。沈宴辞胸口剧烈起伏。
突然一拳砸在我耳侧的沙发靠背！羽绒噗地爆开，雪片般落满肩头。“所以你就不要我了？
”他声音嘶哑，滚烫的液体砸在我锁骨。“叶璟安……你怎么敢不要我？”我怔怔抬手，
摸到他濡湿的睫毛。像十七岁那个雨夜，
他浑身湿透地箍住我：“安安别走……”指尖忽然触到他无名指根。那里套着枚素圈戒指，
内侧刻着凹凸的纹路。是我的名字缩写。21潮水漫过脚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