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她都以为能手刃暴君,报复献她做替死鬼的家族。
可真相比死还残酷。
夜色如墨,风声似鬼泣。
柳鹤月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薄衫。
她喘息着坐起身,环顾四周——熟悉的闺阁,檀木床上的雕花,窗外隐约传来的马蹄声。
这不是她死去的那座冷宫,而是入宫前夜的柳氏府邸。
她重生了。
前世的记忆如刀刃般刺入脑海。
她想起那杯毒酒,暴君狰狞的笑,家族长辈虚伪的眼泪。
她是柳氏的庶女,却因容貌出众被选为替死鬼,献给暴君平息他的怒火。
那一夜,毒酒入喉,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染红了宫砖,而家族却借她的死保住了皇后之位。
她不甘,她恨,可再多的恨也敌不过冰冷的死亡。
如今,她回来了。
柳鹤月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疼得她清醒。
她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棋子。
这一世,她要活,要让那些背叛她的人付出代价。
天还未亮,她披上外袍,悄然走向家族议事的正堂。
堂内灯火摇曳,柳氏族长柳承德正与几个长辈低声商议。
她藏在屏风后,竖耳细听。
“明日入宫,鹤月务必得手。”
柳承德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暴君近来暴虐无度,若不除他,柳氏难保荣华。”
“可这事儿……”另一长老皱眉,“若失败,恐连累家族。”
“失败?”柳承德冷笑,“她若失败,便是她的命。
暴君死了,我们便是功臣;她死了,我们也能推说她擅自行动,与柳氏无关。”
柳鹤月心头一震。
前世,他们也是这样算计她的。
她咬紧牙关,强压下冲进去质问的冲动。
她知道,此刻暴露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她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翻盘的局。
天色微明,柳承德召她入堂。
她低眉顺眼地跪下,声音柔弱:“族长,鹤月愿为家族效力,入宫除暴君。”
堂内一阵寂静。
柳承德眯起眼打量她,似在掂量她的真心。
片刻后,他点头:“好。
你既有此心,便是柳氏的福分。”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壶,递给她,“此乃‘无影之毒’,滴入酒中,无色无味,暴君饮下必死无疑。
你今夜入宫,将此毒用在他身上。”
柳鹤月接过瓷壶,指尖触到冰冷的壶身时,她瞥见柳承德眼中一闪而过的异光。
她心底泛起一丝不安,却未表露,恭声道:“鹤月定不辱命。”
离开正堂,她回到闺阁,关紧门窗,仔细端详那壶毒药。
她拔开塞子,凑近闻了闻——无味,却有一股淡淡的腥气。
她皱眉,这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却想不起来。
她不敢贸然试毒,只能将瓷壶藏入袖中,暗自思量。
入宫的机会只有今夜。
她知道,暴君嗜酒,每逢月圆之夜必在寝殿独饮。
她若能混入宫女行列,便有机会近身下毒。
可家族的态度让她不安——他们为何如此笃定她会成功?若失败,他们真会如柳承德所说,弃她不顾?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
她不能再信家族,但她可以用他们的计划。
她决定假意顺从,入宫下毒,若得手,便趁乱逃离,彻底摆脱柳氏的控制。
她甚至想好了退路——宫外有条密道,是她幼时与暗卫林子臻嬉戏时发现的。
林子臻是她唯一的依靠,那个曾在她被刺客追杀时为她挡箭的忠仆。
她相信,若有人能帮她逃出生天,必定是他。
夜幕降临,柳鹤月换上宫女的素衣,低头混入送酒的队伍。
暴君的寝殿灯火通明,殿外守卫森严。
她屏住呼吸,端着酒盘步入殿内。
暴君斜倚在龙榻上,面色阴鸷,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她,似要将她看穿。
“过来。”
他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醉意。
柳鹤月垂首上前,将酒盘置于案几。
她趁暴君低头取杯的瞬间,从袖中取出瓷壶,滴入三滴毒液。
酒液清澈如故,毫无异样。
她心跳如擂鼓,手心渗出冷汗,却不敢抬头。
暴君端起酒杯,嗅了嗅,嘴角勾起一抹诡笑。
他并未饮下,而是盯着她,缓缓道:“这酒味道不错,你可敢先尝?”柳鹤月一僵,脑中警铃大作。
她强作镇定,跪下道:“陛下,奴婢不敢。”
“不敢?”暴君笑声低沉,带着嘲弄,“那便由朕来试试吧。”
他将酒杯举至唇边,柳鹤月屏息凝神,等待那致命一刻。
然而,就在她以为一切即将结束时,一阵奇怪的风从殿外吹入,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下意识看向殿外,隐约瞥见一道黑影。
那身影……像极了林子臻。
她心头一跳,来不及细想,暴君已将酒杯倾斜。
就在酒液即将入口的瞬间,他停住了动作,目光如刀,直刺她的心底。
“你母族倒是舍得,连女儿都送到朕面前来了。”
他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玩味。
柳鹤月猛地抬头,预感大事不妙。
酒杯悬在暴君唇边,柳鹤月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烛火摇曳的轻响。
她屏住呼吸,等待毒酒生效的那一刻。
然而,暴君的眼神却让她如坠冰窟——那不是将死之人的茫然,而是猎手戏弄猎物的嘲弄。
“柳氏倒是好算计。”
暴君低笑一声,猛地将酒杯泼在地上。
酒液溅开,地面腾起一缕白烟,带着刺鼻的腥气。
柳鹤月瞳孔一缩,那气味……她终于记起,前世她饮下的毒酒,也有同样的气息。
她还未反应过来,暴君已起身,一脚踹翻案几,怒喝道:“来人,把这贱婢拿下!”殿门轰然打开,守卫如潮水涌入,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柳鹤月想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却被一只铁掌死死扣住手腕。
她挣扎着抬头,撞上暴君阴鸷的目光。
“你以为这毒能杀朕?”暴君俯身,粗糙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你母族早在三日前就送来了解药。
他们要的不是朕的命,而是你的命——用你这失败的刺杀,嫁祸敌国,挑起战争。
柳氏好一招金蝉脱壳!”柳鹤月脑中嗡的一声,血液仿佛被冻住。
前世,她以为自己是家族的弃子,却不知这弃子背后还有更大的棋局。
她咬紧牙关,声音颤抖:“不可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暴君冷笑,放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为何?因为柳氏的皇后之位摇摇欲坠,朕早就不满他们的贪婪。
他们献你出来,不过是想让朕欠他们一个人情。
你死了,敌国背锅,柳氏坐收渔利。
可惜,你太蠢,连棋子都做不好。”
守卫将她按倒在地,粗麻绳勒紧她的手腕。
她想反驳,想怒吼,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
暴君挥手:“丢进地牢,明日午时,公开处决。
让天下看看,刺杀朕的下场。”
柳鹤月被拖出寝殿,夜风如刀割在脸上。
她低头,看见地上那滩酒液已渗入石缝,只留下一抹暗红。
她突然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家族精心设计的陷阱——无论她成功与否,结局早已注定。
地牢阴冷潮湿,铁门咣当一声锁死。
柳鹤月蜷缩在角落,耳边回荡着暴君的话。
她回忆前世,族长柳承德每次召见她时,总是带着慈爱的笑,可那笑背后,是她从未察觉的冷漠。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叮嘱她“听家族的话”,想起长姐柳含霜成为皇后后对她的疏远。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柳氏的一员,哪怕是庶女,也有立足之地。
可如今看来,她不过是颗随时可弃的棋子。
泪水滑下面颊,她狠狠擦去。
她不能哭,不能认输。
家族背叛了她,暴君要杀她,可她还有一线生机——林子臻,那个曾为她挡箭的暗卫。
他是她儿时的玩伴,是她入宫前唯一吐露心声的人。
她记得他说过:“小姐若有难,我必护你周全。”
他一定不会弃她不顾。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地牢外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抬头,看见一抹黑影透过铁窗闪过。
那气息熟悉得让她心跳加速——是林子臻。
她压低声音唤道:“林子臻,是你吗?”黑影停下,片刻后,一张蒙面脸贴近铁窗,低声道:“小姐,别出声,我来救你。”
柳鹤月心头一暖,眼眶发热。
她咬唇点头,看着林子臻熟练地撬开锁链。
铁门打开,他扶她起身,轻声道:“跟我走,宫外有密道,我们能逃出去。”
黑暗中,林子臻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柳鹤月踉跄跟在他身后,穿过地牢的甬道,避开巡逻的守卫。
她不敢多问,只觉胸口那团死灰般的绝望被一丝希望点燃。
她想,若能逃出生天,她要亲手毁了柳氏,让那些背叛者血债血偿。
甬道尽头是一扇石门,林子臻推开后,月光洒进来,照亮他的背影。
柳鹤月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却见他突然停下脚步。
她疑惑地抬头,看见他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小姐,你真的以为,能逃得掉吗?”他的声音低沉,不再是她熟悉的温柔,而是带着一丝嘲弄。
柳鹤月心头一沉,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盯着林子臻那张蒙面下的脸,声音发颤:“你……你在说什么?”林子臻抬手,慢条斯理地扯下面巾。
月光下,他的脸陌生而冰冷,眼角一颗泪痣格外刺眼。
他轻笑:“逃?不过是戏演到下一场罢了。”
柳鹤月脑中轰然作响。
她认得那颗泪痣——那是她幼时见过的敌国使臣,一个她从未记住名字的少年。
可林子臻……她的林子臻,怎么会是他?“你到底是谁?”她踉跄后退,背靠着石壁,手指颤抖地摸向袖中的匕首。
林子臻,不,那张脸的主人,笑得更深。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如寒风刺骨:“小姐,你很快就会知道。
可现在,你该好好想想,你的命,值不值得再信一次人。”
月光如霜,洒在石门外的荒地上。
柳鹤月靠着冰冷的石壁,指尖紧握着袖中匕首,盯着面前那个曾唤她“小姐”的男人。
他的笑刺痛了她的神经,那张脸陌生得让她心底发寒。
“你到底是谁?”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沙哑,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她不愿相信,那个为她挡箭的林子臻,会变成眼前这个冷漠的陌生人。
男人轻笑,抬手撕下面巾,露出完整面容。
月光下,他的肤色苍白,眼角那颗泪痣在阴影中格外醒目。
他微微歪头,语气戏谑:“柳鹤月,你不认得我了?也好,毕竟你小时候只见过我一面。
那时,我还是敌国质子,你还是柳氏的小丫头。”
柳鹤月脑中闪过模糊的画面——十多年前,敌国使团入朝,她随母亲偷看热闹,一个少年被押在人群中,瘦弱却倔强,眼角有颗泪痣。
她没记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看向柳氏族人时的恨意。
她颤声道:“你是……容凛?敌国太子?”“不错。”
容凛拍了拍手,笑容更深,“看来你还没蠢到家。
不过,林子臻这身份,我用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