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玄铁重甲的铿锵声,碾碎了东宫黎明前的死寂。
一队煞气腾腾的镇国将军府亲兵,如钢铁洪流般开进宫门,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姿态,接管了东宫所有防务。
宫内的宦官宫女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看着那些眼神如刀、甲胄染血的精锐士卒,第一次意识到,这座被遗忘的冷宫,似乎要变天了。
秦惊鸿本人,则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女,搬入了西侧一座还算完整的偏殿。
她没有大张旗鼓,行动悄无声息,却比任何昭告都更具分量。
“帝国蔷薇”正式入主东宫。
这则消息,仿佛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在整个国都掀起滔天巨浪。
......市井坊间,茶楼酒肆,传言西起。
“听说了吗?
秦将军住进东宫了!”
“我的天!
难道将军她……她真要嫁给那个瞎子太子?”
“唉,秦家满门忠烈,将军这是不忍太子孤苦,决定履行当年的婚约啊!”
“以秦将军的功绩和容貌,何至于此!
真是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嘘!
你不要命了!
那也是皇家正统!”
百姓的议论里,充满了惋惜、敬佩与不解。
在他们眼中,这是一场忠烈与高义的自我牺牲。
......朝堂之上,气氛却截然不同。
摄政王府。
夏擎苍端坐于紫檀木椅上,指间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听着心腹的密报。
听闻秦惊鸿搬入东宫,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只是掠过一丝淡淡的讥讽。
“哦?
搬进去了?”
他轻笑一声,浑不在意。
“秦家这是在向本王表达不满,想用这种方式,来彰显他们所谓的‘忠诚’。”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政治表态。
夏擎苍的视线投向窗外,仿佛己经看到了那座破败的东宫。
“随她去吧。”
“一个瞎子,一个女人。”
“还能翻了天不成?”
......萧府。
“砰!”
一声脆响,一只价值连城的官窑青瓷,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齑粉。
萧逸尘双目赤红,面容扭曲,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困兽。
“***!
***!”
他嘶声咆哮,嫉妒的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秦惊鸿入主东宫的消息,对他而言,比任何羞辱都更加致命。
那个瞎子!
那个废物!
他凭什么?
“夏渊……秦惊鸿……”萧逸尘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眼中满是怨毒与疯狂。
“我发誓,一定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东宫,密室。
这里曾是前朝某位皇子私设的静修之地,隔绝内外,便是金丹强者的神识也难以探入。
烛火摇曳,将两道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秦惊鸿站在密室中央,神情冰冷如霜。
按照夏渊的要求,她褪下了那身冰冷的银色软甲。
甲胄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身上只余一件月白色的贴身单衣,紧紧包裹着那具充满力量与美感的矫健身躯。
光洁的香肩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在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一道狰狞的印记,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是一道暗红色的烙印,形状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边缘焦黑,仿佛被真正的烈焰灼烧过。
烙印之上,丝丝缕缕的黑气若有若无地盘绕着,散发出一种不祥、怨毒的气息。
夏渊并未靠近。
他静静地“站”在三步之外,那条素白布带,精准地对着秦惊鸿的方向。
他调动起磅礴如海的灵魂力。
观线能力,全力发动。
在他的视野里,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化作一片由无数因果线构成的黑白之网。
而秦惊鸿左肩上的那道烙印,根本不是什么皮肤损伤。
那是一条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线!
一条充满了“背叛”、“怨恨”、“不甘”气息的业力因果线!
它的根部,如同一枚毒钉,死死地钉在秦惊鸿那本该璀璨光明的金色命格之上,正不断抽取着她的生命力与气运。
“将军,这不是伤。”
夏渊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回响,清晰无比。
“是咒。”
秦惊鸿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握紧的拳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夏渊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此咒,每逢月圆子时必会发作。”
“发作之时,你体内气血会如万马奔腾般逆行,冲刷经脉,痛如刀割。”
“你的灵力,会被一股阴寒至极的力量冻结,丹田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平铺首叙,却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秦惊鸿的心防之上。
秦惊鸿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些,都是她独自承受的痛苦,从未与外人道!
夏渊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带一丝感情。
“届时,你眼前会浮现幻觉。
或是尸山血海的战场,或是你秦家战死的英灵在向你哭嚎,质问你为何苟活。”
“幻觉持续一炷香,痛楚持续一个时辰。”
“分毫不差。”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
秦惊鸿脸上的表情,己经完成了从冰冷,到震惊,再到骇然的剧变。
她死死地盯着夏渊,那双凤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惧。
这些细节!
这些连她最亲近的侍女都不知道的、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的折磨!
他……他怎么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仿佛,他亲眼见过无数次一般!
“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夏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继续陈述着自己“看”到的事实。
“此咒,名为‘业火烙印’。”
“它的根源,并非来自战场上的厮杀,也不是敌国强者的诅咒。”
夏渊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森然。
“它源自一场不洁的祭祀。”
“你,或者说你秦家,在那场祭祀中,沾染了本不该属于你们的业力。”
“不洁的祭祀……”秦惊鸿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更大的惊骇所取代。
她想到了某些被尘封的往事,某些与先帝驾崩有关的禁忌!
“治疗的第一步,不是压制,而是梳理。”
夏渊没有给她深思的时间,打破了她的思绪。
他伸出一根手指。
那是一根苍白、修长,因为久病而略显羸弱的手指。
此刻,这根手指却隔着三步之遥,精准无比地指向了她肩上那道狰狞的烙印。
一股无形的、只有秦惊鸿能感受到的气机,锁定了她。
“将军。”
“请凝神,摒除杂念。”
“听我口令,运转你的功法《赤血战罡》。”
夏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