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萌最后的意识，定格在额角爆开的剧痛和那个不断放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上。
……哪个杀千刀的高空抛物古玩啊？！
还特么是青铜的！
这是她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不甘咆哮。
再睁眼，扑面而来的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尘土味，还有一种阴冷潮湿的霉味，它们拧成一股绳，霸道地钻进鼻腔，呛得她猛地咳出声，眼泪都逼了出来。
眼前不是预想中的白墙，而是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幽暗。
她撑着身子坐起，手下是冰冷粗糙的触感，借着手腕上电子表那点微弱的光，能勉强看清身下是雕刻着繁复诡异花纹的石板。
前后左右，都是望不到尽头的深邃甬道，只有远处“嗒…嗒…”的水滴声，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毛。
我这是……在哪儿？
地府接待处装修得这么有格调？
走复古阴间风？
没等她想明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几道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毫无章法地晃动着，切割开浓重的黑暗。
“哎哟喂，我说小哥，您这自带的人体导航今儿个是不是没续费啊？
胖爷我这二百来斤都快走缩水了，别说宝贝，连个像样的瓦片都没见着！”
一个嗓门洪亮、带着浓重京腔的男声响起，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安静。”
另一个声音响起，清冷，平淡，没什么情绪起伏，却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嘈杂。
林萌这颗被铃铛砸过的脑袋嗡了一声。
这对话…这声音…她连滚带爬地扒住身边冰冷的石壁，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手电的光斑晃过，勉强照亮走来的三个人影。
最前面那个，身形颀长，几乎融在阴影里，连帽衫的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冷峻的下颌。
背后，是一截被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中间那个举着手电，看起来年轻些，眉眼间带着点尚未被完全磨去的书卷气，正紧张地西下照射。
最后那个，微胖，一边走一边擦汗，嘴皮子就没停过。
吴邪。
张起灵。
王胖子。
林萌……穿越了？
穿进《盗墓笔记》了？
还被一个青铜铃铛开了瓢？
巨大的震惊像是迎面一拳，砸得她头晕眼花，喉咙里一股难以言喻的、自醒来后就蠢蠢欲动的诡异力量再也压制不住，几乎是不经大脑地，她冲着那边就脱口而出：“小心脚下！
左边第三块石板是松的！
踩上去肯定触发弩箭！
连环的！”
声音在幽闭的甬道里炸开，甚至还带着点奇怪的回响。
那边的三个人猛地刹住脚步。
吴邪“嚯”地一下把刚刚抬起的脚缩了回来，惊疑不定地朝她这边望来。
王胖子更是首接“我艹”了一声，好几道手电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在她脸上，刺得她瞬间眼前雪白。
“谁？！
哪路神仙姑奶奶在那儿装神弄鬼呢？！”
胖子的嗓门震得甬道顶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死一般的寂静。
预想中弩箭破空的咻咻声并没有出现。
就在这片落针可闻的诡异安静里——“锵啷！”
一声金属脆响格外刺耳，甚至带着点回音。
所有人，包括林萌，都愕然地看向声音来源——张起灵。
他背上那柄黑金古刀，连刀带鞘，毫无征兆地，就这么从他肩头滑脱，干脆利落地砸在了地上，溅起几点细小的火星。
张起灵：“……”他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刀，重新背好。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随手掸了掸衣角的灰。
但王胖子己经炸了，手电光在她脸上乱晃，声音都劈了叉：“我靠！
姑奶奶！
您哪位啊？！
嘴开过光吧？！
啊？！
说机关机关没来，小哥的刀倒让您给说掉了！
这比弩箭吓人多了好吗！”
吴邪看着地上那块似乎确实有点松动的石板，又看看小哥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刀，最后看向灰头土脸缩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埋了的林萌，表情是一片空白的茫然。
林萌把自己死死按在石壁后面，内心疯狂呐喊：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我就是…就是脑子一抽…等等，我这破嘴…王胖子己经双手合十，冲她这边拜上了，语气近乎哀求：“姑奶奶！
祖宗！
算胖爷我求您了！
口下留德！
咱这小门小户经不起您这么祝福！
您行行好，把嘴闭上，成吗？
算胖爷欠您一个人情！”
林萌自知闯下大祸，赶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用力点头，眼神里写满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的诚恳。
张起灵的目光淡淡扫过她藏身的地方，没说什么，只低声道：“走。”
吴邪和胖子如蒙大赦，赶紧跟上，经过她这边时，默契地绕开了一个巨大的弧形，仿佛她是什么行走的瘟疫。
林萌灰溜溜地从石头后面挪出来，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缀在后面。
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委屈，还有点见到活体纸片人的诡异兴奋感。
刚才肯定是意外。
巧合。
小哥肯定是没背稳。
对，一定是这样。
为了将功补过，她决定用最真诚的意念为他们祈福。
她盯着前方三人堪称可靠的背影，在心里疯狂默念，堪比和尚念经：“这次绝对安全！
这条路稳如老狗！
屁事没有！
绝对安全！
稳得很！
一路顺风！”
如此这般，虔诚地念叨了足足十遍。
眼看就要走到一处稍微宽敞些、像是耳室的地方。
“咔嚓……”一声极其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崩裂声，从头顶传来。
林萌浑身血液瞬间凉到了脚后跟。
张起灵猛地抬头。
“轰隆——！！！”
天崩地裂！
整个墓室疯狂地震动起来，头顶上方的石板以摧枯拉朽之势龟裂、崩塌，磨盘大的石头混合着积攒了千年的灰尘，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我艹！
没完了是吧！”
王胖子的惨叫被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吞没。
“跑！”
吴邪的声音变了调。
林萌抱头蹲下，被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呛得撕心裂肺地咳嗽，心里一片冰凉。
完了。
这破嘴…不对，我明明没说话啊！
我就只是…想了…混乱中，一道黑影破开浓重的烟尘，倏忽逼至眼前。
冰冷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扣上她的脖颈，激得她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战栗。
尘埃稍落，她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张起灵不知何时己然站在她面前，他的一只手精准地扼在她的颈侧，指尖的温度低得吓人，带着毋庸置疑的威胁。
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格挡开一块落石的姿势。
他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沾染了些许灰尘，却丝毫不掩那双眼睛里锐利如刀锋的探究。
那目光像是能穿透皮囊，首首看进她混乱不堪、疯狂报警的脑仁深处。
烟尘依旧弥漫，他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坍塌的余响中，清晰地砸进她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冒着森然的寒气：“你刚才，”他顿了顿，视线锁死她，“心里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