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在巍峨的宫墙上，晕开一片死寂。
林辰像只断了腿的幼兽，在漆黑的宫道中跌撞狂奔。
他的肺里像塞了一团火，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下身钻心剧痛。
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像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站住！
抓住那个小杂种！”
追兵的嘶吼在空旷的夜里回荡，更添了几分狰狞。
不行了……林辰的体力正被疯狂抽空，眼前的亭台楼阁开始天旋地转。
失血带来的晕眩感，一波波冲击着他的脑子。
突然，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头栽进路边的假山花丛里。
尖锐的石子划破脸颊，剧痛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追兵！
那脚步很轻，还有些迟疑。
随后一豆昏黄的光晕，穿透了茂密的枝叶，晃晃悠悠地照了过来。
林辰瞬间屏住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光晕停下，一个提着灯笼的纤细身影出现在花丛外。
是个年纪不大的宫女，看那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宫装，此人地位定是不高。
她似乎是被刚才的动静惊扰，正提着灯笼，怯生生地西下张望。
林辰蜷缩在最深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发现。
林辰明白，只要她一嗓子，自己就彻底完了。
不料宫女还是发现了异样，正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靠近。
灯光下，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满是紧张。
终于，光线扫过林辰藏身的地方。
西目相对。
女孩的眼中先是惊恐，但看清他满身的血污和那双绝望的眼睛后，惊恐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那眼神里，没有厌恶，反而是一抹藏不住的怜悯。
林辰的心跳到了极致。
“快！
这边搜！”
宫道的另一头，火把的光亮和杂乱的脚步声猛地传来。
宫女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决定。
她对着林辰，急促地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即，她快步走到旁边一间堆放杂物的耳房前，门上的铜锁竟是虚掩着的。
她飞快地拉开门，对着林辰拼命招手。
林辰顾不得多想，求生的本能压过一切，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一股霉味与干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宫女一把将他推到一堆废弃的旧布幔后，又手忙脚乱地抓过几只破竹筐挡在前面。
“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门被轻轻合上，只留下一道缝。
林辰透过缝隙，看见那女孩提着灯笼，故作镇定地转身。
火光大盛，几名侍卫提着腰刀，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
“喂！
你站住，有没有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跑过去？”
为首的侍卫厉声盘问。
宫女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灯笼差点掉在地上。
“回……回禀军爷，奴婢……奴婢没看见。”
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没看见？
这附近就这一条路，他娘的还能飞了不成？”
侍卫狐疑地打量着她，目光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耳房门上。
林辰的心脏骤然停跳。
“奴婢……奴婢是奉命来取些旧物，真的……什么都没瞧见。”
侍卫懒得跟她废话，上前一步，粗暴地将她推到一边，一脚踹开耳房的门。
“砰！”
门板撞在墙上，激起漫天灰尘。
侍卫提着刀，在狭小的房间里扫视一圈，目光在那些堆积的杂物上停留了片刻。
林辰躲在布幔后，连呼吸都己停止。
那冰冷的刀锋，仿佛己经贴上了他的脖颈。
“晦气！
真他娘的难找！”
侍卫咒骂一句，似乎没发现什么，不耐烦地转身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宫苑重归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门才被轻轻推开。
那女孩探进头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惶。
“他们走了。”
林辰紧绷的身体瞬间垮掉，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检测到宿主附近存在稳定阳气源：生命本源之气。
此阳气温和纯净，可用于修复根基，是否吸收？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林辰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宫女身上。
在他的视野里，她的身上，正散发着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淡淡的金色光晕。
这就是……阳气？
原来普通人身上也有，只是远不如那些怨气、恐惧来得暴烈。
宫女走进屋子，将灯笼放在地上，昏黄的光映出林辰惨不忍睹的模样。
他下身只胡乱裹着一块破布，鲜血几乎将布料浸透，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你还好吧？”
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林辰张了张嘴，干裂的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宫女见状，转身跑了出去，很快又端着一碗清水回来。
她扶起林辰，小心地将碗沿凑到他嘴边。
清凉的甘泉滑入喉咙，让他恢复了一丝气力。
“谢谢……”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你……你是谁？
他们为什么追你？”
宫女小声问。
林辰的脑子飞速运转。
逃出宫？
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出百步就会被抓回去。
况且，宫外天大地大，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去哪里？
唯一的生路，就是留下来！
蛰伏，变强，然后复仇！
而眼前这个善良的宫女，是他唯一的希望。
“我……我叫小辰子，家里遭了灾，被阿爹卖进宫的。”
他立刻编造身份，眼神里流露出孩童该有的无助与恐惧。
“刚才……我害怕，就跑了。”
女孩看着他，信了七八分。
每年都有这样可怜的孩子被送进来，她见过不止一个。
“那你快走吧，被抓到会没命的。”
她催促着，又从怀里摸出两个干硬的馒头塞给林辰。
“吸。”
林辰心中默念。
瞬间一股微弱的暖流，从宫女身上缓缓溢出，钻入他的身体。
这股能量虽小，却绵长温润，像春日细雨，悄无声息地滋养着他破损的根基。
那撕裂般的剧痛，竟真的在一点点减轻。
“我不走。”
林辰猛地抬起头，眼中噙满泪水，死死抓住她的衣角。
“姐姐，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
一个拥有三十岁灵魂的复仇者，此刻却要扮演一个无助的孩童，这其中的屈辱，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尊严又算个屁？
宫女看着他哀求的眼神，心一下子软了。
“可……可我怎么救你？
我……我叫翠儿，也只是个最低等的杂役宫女。”
在这深宫里，她自己也是蝼蚁。
“你就让我留在这里，我可以帮你干活，什么脏活累活都行！”
林辰的语气充满了恳切，“只要给我一个地方躲着，再给我一口饭吃就行！”
收留一个逃跑的净身孩童，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翠儿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可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眼神绝望的小男孩，想到了她自己千里之外的弟弟，又于心不忍。
翠儿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系统提示：阳气吸收中，根基受损度由99%下降至98%。
真的有用！
林辰心中狂喜，抓着翠儿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
“姐姐，求你了，救救我吧！
你不救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罢便呜呜地抽泣起来。
翠儿看着他，又看了看门外深邃的黑暗。
她死死咬住嘴唇，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你……你先在这里待着，千万别出去。
等天亮了，我想办法给你弄一套小太监的衣服来。”
“以后，你就叫小辰子，是我乡下的远房弟弟，刚进宫不懂规矩，被管事分来我这帮忙的，记住了吗？”
翠儿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林辰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复仇的第一步，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杂物间，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