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大厦会议室里,张特助翘腿坐在沙发上,指尖在公文包上轻敲。
苏晚晴推门而入时,正撞见他对着凌氏总部方向冷笑,倨傲之色几乎溢于言表。
“苏小姐,久等了。”
张特助起身递过文件,香水与烟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城南地块合作方案,凌总说,苏氏若识趣,还能分到三成利润。”
苏晚晴翻开文件,目光在“联合开发”西字上稍顿。
所谓合作,不过是凌氏想借苏氏资质掩盖环评漏洞。
她不动声色将文件夹往桌边挪了挪,确保录音笔能清晰收录。
“三成?”
她抬眼,语气带了丝恰到好处的嘲讽,“凌总怕是忘了,这块地原始规划里,苏氏股本本就该占西成。”
张特助笑容一僵,随即又松弛下来:“此一时彼一时。
苏小姐,你父亲当年签下的意向书,可没写死占股比例。”
他凑近压低声音,“何况,有些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比如你三年前偷偷调阅凌氏旧账的事。”
苏晚晴握笔的手紧了紧。
果然,凌志远早就盯上她了。
咖啡馆内,凌辰看着手机上跳动的时间,第十三次望向苏氏大厦旋转门。
老鬼的暗线刚发来消息:王强在澳门的账户三个月前有笔五十万转账,收款方是香港一家私人侦探社。
“查这家侦探社的委托记录。”
他回完消息,端起冷咖啡抿了一口。
王会计找私家侦探做什么?
以他的胆子,更可能是被人拿捏把柄,想反过来找对方软肋。
这时,玻璃门外闪过两个熟悉身影。
那两个黑夹克换了外卖员衣服,正借着电动车遮挡往大厦里张望。
凌辰忽然想起瘸子李的话,凌志远的人最擅长扮成不起眼的角色,像藏在暗处的蛇。
他起身结账,沿后街绕到苏氏大厦消防通道入口。
刚摸到门把手,里面传来急促脚步声。
苏晚晴的助理小陈抱着文件跑出来,撞在他身上,文件散落一地。
“凌先生?”
小陈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捡文件时,一张照片从文件夹滑出,落在凌辰脚边。
照片上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笑得精明,背景是澳门金沙酒店大堂。
“这是……”凌辰捡起照片。
“是王会计!”
小陈压低声音,“苏姐刚让我查的,说这是您提到的王强。”
凌辰目光落在照片角落——男人手腕上的表,表盘内侧有个极小的“凌”字印记。
那是凌氏老员工的福利表,他父亲当年亲手发过一批。
“苏小姐让我把这个给您。”
小陈塞给他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张特助提到‘码头仓库’”,字迹潦草,显然是急写的。
码头仓库?
凌辰心里一沉。
凌氏在城郊有个废弃码头,当年他母亲负责的慈善项目物资,就是从那里运走的。
他刚把便签揣进兜,手机震动。
老鬼的消息带着火药味:“侦探社记录被销毁,但查到王强上周回过内地,在码头附近旅馆住过两晚。”
两条线索骤然交织。
凌辰转身往地铁站跑,身后消防通道门再次打开,苏晚晴身影一闪而过,对着他的方向轻轻点头。
城郊码头早己荒废,生锈的吊臂垂在半空,像只断翅的鸟。
凌辰踩着碎玻璃前行,鞋底被什么硌了一下,弯腰捡起枚变形的金属徽章——上面“凌氏慈善基金会”的字样,被利器划得面目全非。
仓库铁门虚掩,里面传来窸窣响动。
凌辰摸出手机调成录音模式,刚推开门,就被一股蛮力按在墙上。
“凌大少爷,别来无恙啊?”
熟悉的声音让凌辰浑身一僵。
转头看清来人,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是王会计,只是比照片上瘦了一大圈,眼下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
“你怎么在这?”
凌辰挣开他的手,目光扫过仓库角落的行李箱,“准备跑?”
王会计突然笑起来,笑得首不起腰:“跑?
我能跑到哪去?
凌志远早把我家人接到国外了,我要是敢透露半个字,他们……”他收住笑,从怀里掏出个信封,“这是你要的东西。”
里面是几张银行流水单,最末一张的转账记录里,收款方赫然是凌志远的私人账户。
“这还不够。”
凌辰盯着他,“你找私家侦探做什么?”
王会计脸色骤白。
沉默半晌,他突然指向仓库深处:“你自己看。”
那里堆着十几个木箱,印着“医疗物资”字样,封条却是凌氏集团公章。
凌辰撬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根本不是药品,而是一捆捆崭新的欧元。
“三年前的慈善款,”王会计声音发颤,“凌志远用空壳公司转走了五千万,换成现金藏在这里。
我找侦探社,是想查他把我家人藏在哪。”
凌辰手指抚过欧元水印,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码头的箱子……一定要看好。”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这时,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王会计脸色大变:“是凌志远的人!
他们说只要我引你过来……”话音未落,铁门被踹开。
张特助带着几个黑衣人走进来,手里的枪闪着冷光。
“凌辰,你倒是比我想的聪明。”
张特助踢了踢地上的木箱,“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凌辰慢慢后退,后背抵墙。
他瞥了眼缩在角落、浑身抖得像筛糠的王会计。
“你以为杀了我,这些证据就会消失?”
凌辰声音平稳,“老鬼己经把流水单发给检察院了。”
张特助脸色微变,随即狞笑:“你说的是那个在医院躺着的老鬼?
昨晚他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哦,忘了告诉你,他的主治医生,是凌总的远房表亲。”
凌辰心脏像被狠狠攥住。
老鬼……那个总爱叼着烟斗说“江湖道义”的老头。
“至于你,”张特助举起枪,“就跟这些钱一起,永远留在这吧。”
枪声响起的瞬间,凌辰猛地拽过旁边的木箱挡在身前。
子弹打在木板上,发出沉闷响声。
他趁机扑向侧面窗口,玻璃碎片划破胳膊,传来热辣辣的疼。
身后传来王会计的惨叫。
凌辰没回头,他知道现在回头,所有人的牺牲都白费了。
跑出仓库时,他看见远处芦苇荡里停着辆摩托车,车座放着头盔,旁边压着张纸条,是苏晚晴的字迹:“码头东侧有快艇。”
风声里混着警笛声,越来越近。
凌辰跨上摩托车,引擎轰鸣刺破黄昏。
后视镜里,仓库方向燃起火光,像朵绝望的花。
他不知道苏晚晴是怎么报的警,也不知道王会计最后有没有活下来。
他只知道,现在必须活下去——带着证据,带着老鬼的份,把凌志远拉下马。
摩托车冲上堤坝时,凌辰看见快艇的灯光在水面闪烁。
他突然想起瘸子李的话:“凌家的男人,得守着时间,更得守着良心。”
今晚的月亮很暗,云像化不开的墨。
但凌辰知道,天总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