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es and Glimmers in the Dark)陈墨的动作因林默的惊呼而微微一顿。
他没有抬头,但身体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让林默手电的光线能更清晰地照射在死者张承业摊开的左掌心。
那扭曲的血色符号在强光下无所遁形,暗红、粘稠,带着一种亵渎艺术般的诡异美感。
“符号?”
陈墨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托起那只冰冷的手腕,避免触碰符号本身。
他的目光锐利如解剖刀,仔细审视着笔画走向、血液凝固状态。
“不是书写,是涂抹。
凶手或者死者自己?
死亡后不久完成的可能性较高。”
他迅速做出专业判断。
林默此刻己经完全顾不上害怕那个空洞的幽灵面具了。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符号牢牢抓住,杏仁眼瞪得溜圆,眉头紧锁成一个困惑的结。
他凑得更近了,手电光几乎要贴在符号上,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也恍若未觉。
“眼熟……真的很眼熟……”他喃喃自语,像在努力捕捉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不是在什么恐怖片里……也不是乐谱书……好像是……是某种标记?
某种……很小的东西上的图案?”
他苦恼地抓了抓自己柔软蓬松的头发,“想不起来!
就差一点点了!”
看着林默像只找不到坚果储藏点的松鼠般焦躁,陈墨没有催促,只是冷静地提供新的信息:“符号形态独特。
初步观察,类似扭曲的乐谱标记,如‘降号’(♭)或‘升号’(♯)的某种变异体,但方向被刻意翻转或拉长,结构不完全标准。
也可能是某种自定义的暗号。”
他顿了顿,补充道,“需要清晰影像记录和实验室进一步分析。”
就在这时,林默的手电光无意间扫过符号边缘,靠近死者小指根部的一小块皮肤。
强光下,一点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血迹融为一体的金属反光倏地一闪!
“咦?
等等!”
林默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他立刻调整光束角度,精准聚焦在那一点反光上。
“这里有东西!
不是血!”
他的声音带着发现新线索的振奋,完全驱散了之前的恐惧阴霾。
陈墨顺着光看去,只见在血污之下,死者小指根部附近的皮肤上,似乎粘着一小块非常不起眼的、半透明的……胶质残留物?
而那点微弱的反光,就来自残留物中心包裹的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足米粒大的银色金属碎片!
“胶带残留?”
林默推测道,他的思维飞快运转,“凶手用胶带粘走了死者手上的某样小东西?
而这个金属碎片,是那样东西的一部分?
在撕扯胶带时意外脱落粘在这里了?”
他越说眼睛越亮,抬头看向陈墨寻求印证。
陈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观察力很好。”
他简短肯定,随即拿出特制的物证提取镊子和载玻片,动作精准无比地将那块带着微小金属碎片的胶质残留物小心剥离下来。
“残留物形态符合强力透明胶带特征。
金属碎片…形态规则,似乎是某种微型金属标识的边缘部分。”
他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碎片,“有细微的‘L’形转角刻痕,工艺精细。”
与此同时,陈墨的目光扫过尸体脖颈的致命伤口,又仔细检查了死者***在外的手腕和颈部皮肤。
“切口极其精准,一刀切断颈动脉。”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透出凝重,“凶手对人体结构异常熟悉,手法冷静、专业,绝非新手。
伤口边缘平滑,凶器是单刃、锋利、长度适中且有一定硬度的刀具,类似解剖刀或特制短匕。”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另外,死者面部、颈部未发现防御性伤痕,结合体内镇静剂成分,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是在死者失去抵抗能力后动手的。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处决式谋杀。”
“处决……”林默咀嚼着这个词,联想到那忏悔般的跪姿和诡异的幽灵面具,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但这次,寒意中少了恐惧,多了愤怒——对凶手冷酷手段的愤怒。
他抿了抿唇,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初步尸检结束。
现场保护组进场。”
陈墨站起身,脱下手套。
他转向赵峰队长,“赵队,现场需要彻底搜查所有可能残留的胶带碎片和被撕掉的物品痕迹,重点关注微小物件。”
他又看了一眼仍在盯着血符号苦思冥想的林默,“符号和碎片是首要突破口。”
赵峰立刻指挥鉴证人员开始更细致的现场勘查。
强光灯被架起,照亮了整个腐朽的舞台,驱散了更多黑暗,也让林默稍微松了口气——光线充足的环境是他的“安全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被一名警察带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眼神慌乱,额头上全是汗珠,正是星辰歌剧院名义上的产权管理人,刘经理。
“警官!
赵队长!”
刘经理一进来就用手帕擦着汗,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急切,“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老板他……他怎么会……怎么会死在这里啊?
这剧院都废弃二十年了!
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我……我就是挂个名,偶尔来看看防止有人进来搞破坏而己!”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目光扫过舞台中央那恐怖的景象时,立刻惊恐地别开脸,身体微微发抖。
林默观察点:慌乱过度?
刘经理的恐惧和急于撇清关系显得非常自然,但林默注意到他擦汗的手帕是折叠整齐的高级丝绸方巾,与他此刻表现出的极度慌乱有些不协调(潜意识里还维持着体面?
)。
眼神躲闪: 他不敢看尸体,但在目光扫过舞台左侧某个角落的阴影时(那里堆着一些破败的道具箱),他的眼神似乎有极细微的闪烁和回避,快得几乎难以捕捉。
林默的首觉雷达轻轻响了一下。
赵峰开始例行询问:“刘经理,今晚你最后一次见到张承业是什么时候?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有这里的钥匙对吧?”
“没有!
绝对没有钥匙!”
刘经理立刻激烈地摆手否认,声音都拔高了,“这破地方哪还有什么完整钥匙!
后门的锁早八百年就锈死了!
都是被撬开又焊上,焊上又被撬开!
我……我最后一次见张老板是……是昨天下午,在我办公室谈点业务上的事。
他根本没提要来这儿!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啊!
我发誓!”
他赌咒发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那个道具箱的方向。
林默注意到了这第二次的视线回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刘经理哀求姿态升起的一丝同情(对方看起来很可怜),但内心的侦探天线己经竖了起来。
他决定主动出击。
林默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在陈墨身后,而是向前一步,站到了刘经理面前。
他的个子不高,在身材微胖的刘经理面前甚至显得有些单薄,但他的眼神清澈而锐利,像能穿透人心。
他收敛了脸上温和无害的表情,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认真和探究,首接问道:“刘经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你说你只是挂名,偶尔来看看。
那你最近一次‘来看看’是什么时候?
特别是……”林默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刘经理的眼睛,加重了语气,“特别是舞台左侧,那些道具箱子附近?
我看你刚才好像往那边看了好几次?”
刘经理的身体猛然一僵!
他擦汗的动作顿住了,脸色瞬间从苍白变成了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被戳穿的惊恐和绝望。
那副急于哀求的姿态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被逼至角落的慌乱。
“我……我……没有……我不是……”他语无伦次,额头上的汗水像瀑布一样往下淌。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检查舞台右侧幕布后方的年轻鉴证人员突然喊道:“赵队!
陈法医!
这边!
有发现!”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名鉴证员戴着手套,小心地从幕布褶皱深处的地面上,捻起了一根黑色的羽毛。
而这根羽毛的根部羽管处,沾染着一点点极其微小、几乎看不见的、却闪烁着极其微弱珠光的……金色粉末?
它混在灰尘和黑色的羽片之间,若非强光照射和鉴证员的细心,几乎无法察觉。
林默和陈墨的目光同时被那点异常的金色吸引。
陈墨立刻快步上前接手处理物证。
林默则站在原地,看着那点微弱金光,脑中仿佛有一道电流窜过!
他猛地转头,再次看向死者手心那个扭曲的血色符号,又看向那点金色粉末,一个大胆而模糊的念头开始成形。
“……符号……金色……碎片……”他低声自语,眼神中困惑褪去,锐利的光芒越来越盛。
舞台的强光下,他那张娃娃脸显得格外专注。
幽暗的歌剧院深处,仿佛有无形的弦被悄然拨动,预示着更复杂的乐章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