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安,生来就对声音异常敏感,这让我能精准捕捉文字的韵律,
也让我成了噪音的完美受害者。当楼上的“艺术家”将深夜变成他个人演奏会,
用大提琴撕裂我的神经时,沟通、物业、报警……所有文明途径全部失效。
既然他执意用分贝宣战,那我只好用他最不懂的语言回敬——不是吵闹,
而是精准到毫秒的物理法则。当共振成为我的武器,寂静,成了他最恐惧的审判。你猜,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物理系毕业生,反击能有多冷静……又多彻底?---凌晨三点十七分。
一种声音,不是通过耳膜,而是通过枕骨,精准地传入我的大脑。
“滋——嗡——”像是某种小型电机在极不情愿地工作,又像是生锈的轴承在绝望地嘶鸣。
微弱,但极具穿透力,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它像一根冰冷的探针,
直接钻入听觉神经的最深处。持续了大概十五秒。然后,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沉入一种被惊醒后显得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下,又一下。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被精准挑衅后燃起的、冰冷的愤怒。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楼上搬来那位“音乐家”,我的世界就失去了名为“安宁”的维度。我姓顾,
单名一个“安”字。irony讽刺的是,我人生最大的诉求,恰恰就是这两个字。
作为一名自由译者,我的工作需要在绝对的寂静中,捕捉文字间最细微的差异和韵律。
我的听觉,是我最精密的仪器,也是我最脆弱的命门。我选择的这处公寓,
号称“精英静雅社区”,楼板厚度和隔音材料都经过特殊标注,价格不菲。看房时,
销售信誓旦旦:“我们这里住的都是高素质人士,绝对安静,最适合您这样的文化工作者。
”放屁。高素质?如果“高素质”的定义是能在凌晨用大提琴演奏《野蜂飞舞》的话。
楼上住着一位叫“肖先生”的男人。第一次在电梯里碰见,他一身黑色高领毛衣,
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和一种近乎傲慢的忧郁气质。他微微颔首,
眼神掠过你,仿佛在看一件无生命的家具。邻居闲聊间,得知他是某交响乐团的提琴手,
颇有名气。起初,我甚至有些窃喜。艺术家,总该对“美”有所追求,
包括“宁静”这种抽象之美吧?我太天真了。艺术家的灵感,似乎格外钟情于深夜。
他的日常练习,从晚上十一点开始。那不是练习,那是刑罚。大提琴低沉呜咽,
像一头被困在混凝土里的野兽,辗转、咆哮、哀鸣。声音透过加厚的楼板,
产生一种奇特的共振,仿佛那琴箱就架在我的床头。每一个滑音,每一次运弓,
都清晰得令人发指。更可怕的是,他酷爱重复某个极不和谐的乐句,有时能持续一个小时。
“嗡——滋——嘎——”,像是用钝刀反复切割灵魂。我尝试沟通。第一次,
我带着毕生修炼的礼貌和克制,敲开了1201的门。门开了,肖先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您好,肖先生,我是楼下1101的。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的琴声……非常优美,只是音量稍微有点大,时间也有点晚,
对我休息有些影响,您看……”他沉默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
声音像是从大提琴最低那根弦挤出来的:“艺术家需要练习。夜晚,是我的时间。
”“我理解,但是……”“但是什么?”他打断我,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你应该感到荣幸。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免费聆听这种级别的演奏。”我愣住了。
生平第一次,我产生了强烈的、想用一本厚词典砸扁某人鼻梁的冲动。“这不是荣幸的问题,
这是扰民!”我的语气硬了起来。他嗤笑一声:“扰民?如果你对艺术过敏,
建议你换个地方住。或者,买一副最好的降噪耳机。我的时间很宝贵。”说完,
他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厚重的实木门板差点撞上我的鼻子。沟通失败。我找了物业。
物业经理是个笑容可掬的年轻人,态度好得让人无从指责。“顾先生,您的困扰我完全理解!
肖先生是知名艺术家,可能……呃……艺术家的作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我们需要多一些理解和包容,对吧?我们会尽力沟通,
但也请您多体谅……”他口中的“沟通”和“体谅”,最终化作了肖先生变本加厉的琴声。
那晚,他拉了一首我从未听过的、充满刺耳摩擦音的现代派作品,直到凌晨两点。绝望之下,
我报了警。警察来了,敲门,解释,记录。肖先生面对警察,收敛了傲慢,
但依旧振振有词:“我在自己家里练习,这是我的自由。难道艺术创作也有罪吗?
”警察也只能无奈地劝诫几句,留下一个“尽量注意时间段”的官方建议,离开了。
警察一走,楼上沉寂了十分钟。然后,一声极其用力、仿佛要锯断琴弦的强音,
如同报复的号角,猛地炸响!紧接着,是恢复正常音量的练习,带着一种***裸的挑衅意味。
我知道,正常的途径已经全部失效。这个人,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
视所有阻碍他为“艺术献身”的人为庸俗的蝼蚁。道理、规则、甚至法律,
在他扭曲的优越感面前,都苍白无力。我的黑眼圈日益浓重,工作效率急剧下降,
神经变得脆弱不堪。白天恍惚,夜晚恐惧。那低沉呜咽的琴声,甚至开始入侵我的梦境,
变成扭曲的怪物,追逐着我。我快要被逼疯了。直到那个凌晨三点十七分,
“滋——嗡——”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我没有愤怒地捶床,也没有绝望地蒙住头。
一种极致的冰冷,取代了所有情绪。我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光线下,我的手指异常稳定。
很好。既然你不屑于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那我就用你听不懂的语言,和你对话。我的武器,
不是投诉,不是报警,也不是隔音棉。是物理。是波。是共振。
我毕业于国内顶尖大学的物理系,虽然最终投身文字,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公式和定律,
从未远离。我知道声音的本质是振动,知道每一种材料都有自己的固有频率,
知道如何让能量以最有效率的方式传递和转化。肖先生,你以为你的大提琴是无敌的?不,
它只是一个小小的振动源。而整栋楼,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共振腔。我的复仇,不需要喧哗,
只需要精准。第二天,我开始行动。我没有去购买任何隔音材料——那只是被动防御。
我要的是主动干预,是精确打击。我的目标:找到楼上大提琴以及地板的共振频率,然后,
用一个更强的、相位相反的振动,去“抵消”它。或者说,去“调制”它。
这不是简单的以噪制噪。这是更高维度的、属于物理规则的制裁。
我在书房里翻出尘封的旧物:一个大学时期用的高精度声学测量麦克风,
一个自带FFT快速傅里叶变换频谱分析功能的便携式音频接口,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电子元件。首先,是数据采集。当晚,
肖先生的“午夜音乐会”准时开始。我打开电脑上的专业音频分析软件,连接好麦克风,
将它对准天花板。屏幕上,实时跳动着复杂的声波波形和频谱图。那低沉呜咽的琴声,
在频谱上显示出几个集中的能量峰值。尤其是那几个他反复折磨的、最令人不适的低频乐句,
在80-150Hz区间形成了顽固的能量团。同时,
我还注意到一些更高频的、琴弓与琴弦摩擦产生的刺耳谐波,集中在2k-4kHz。
我记录下这些关键的频率点。这是他的“武器”频谱。接下来,是寻找楼板的固有频率。
我需要知道这栋楼喜欢如何“摇摆”。我等了一个肖先生不在家的下午。
用手机播放不同频率的正弦波测试信号,通过一个功率稍大的蓝牙音箱播放,
同时用麦克风和分析软件监测楼板振动的响应。很快,我找到了几个明显的共振峰。
其中一个在95Hz左右,另一个在145Hz左右,还有一个在315Hz左右。
当测试信号频率接近这些值时,麦克风能接收到明显放大的振动信号,
甚至能感觉到地板微微发麻。完美。他的琴声主要能量区间,
正好覆盖了楼板最敏感的共振频率。
这就是为什么声音传导如此高效、如此具有穿透力的原因。现在,轮到我的“武器”了。
我需要一个振动发生器。一个能精确输出特定频率、特定相位、功率足够的振动源。
购买专业的振动台?不现实,也太昂贵。我有了一个更巧妙、更隐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