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喂,要出人命啦!
要饿死人啦,有没有好心人呐?”
杀猪般的惨叫声在茯苓城的东南角不断回响,惊起了城墙边上的一排正在歇脚的黑羽大雁。
“师弟!
等等!”
秦长生的声音还没喊出来,旁边的小师弟己经消失不见。
正想追上去拦下这个行事百无禁忌的同门,一只白色纸鹤从天边疾驰而来,带着一道流光径首冲向他。
“千里飞函,收!”
话音刚落,白鹤化作一张信函悬停在他的面前,看完上面的字迹,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师尊他老人家又跟人打赌,让你我出一人跟人家比武。”
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还是想让陆浮生听到,然而后者显然是根本听不到的,他己经循声爬上别人家的屋顶。
“师弟!
师弟!
哎!
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秦长生正想拖着自己的小师弟,跟着自己回宗门处理这些麻烦事。
毕竟,以武斗见长的陆浮生面对决斗可是有用不完的手段,不像他根本不擅长这种东西。
不曾想还没追上小师弟,白鹤信函竟然在一团灵气的重塑下,变成一只纸手抓住男人的后脖领。
双脚快速离地,向着城外急速飞去,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就己经消失在云层之中,彻底从茯苓城的空中消失不见。
“师兄?
你叫我?”
陆浮生像是听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后。
“是我幻听了吗?”
“谁?!”
求救的声音戛然而止,言语中带着几分警惕与怀疑。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百叶山,陆浮生。”
“茯苓城,玉面小郎君,孙安然。”
“浮生兄,你要是能救我,以后孙某人愿意为先生马首是瞻,当牛做马,喝奶挤草,任劳任怨。”
“那你小子倒是挺会享受。”
“口误,口误嘛。
那兄弟快下来救我,要多少钱币,我都出得起。”
陆浮生翻身跃下房檐,警惕的查看周围的家仆,时值午后时分,炎热的气候让那些家丁昏昏欲睡,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头关注自家少爷。
“对,门上有三把锁,一把老爹锁的,一把老妈锁的,还一把是我那挨千刀的老姐。”
孙安然提示男人翻开窗台上的花盆,下面藏了两串密密麻麻的钥匙。
“钥匙?”
“当然,我们孙家所有的锁,我基本都有钥匙,除了我那个喜欢搞些机巧工艺的老姐,她做的锁那是真的不好配钥匙。”
陆浮生看着叮叮咣咣的钥匙串,又看了看门上的三把锁。
只听咣当一声传来,库房的大门就己经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
从身上的衣服看得出来人的经济条件有限,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寻常布料,甚至不是常见的锦缎材质。
“恩公?”
“不然呢?”
陆浮生给年轻人解开了身上的绳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地上站起来的小子拉住,冲出了孙家的大院,一溜烟冲出了那座豪华大宅邸。
当第一个家丁看到关住少爷的仓库大门又打开了,扯着嗓子拼命大喊着。
“少爷,少爷又跑啦!!!”
“我靠,少爷又离家出走了。”
“追!
我看到他往东边跑了。”
“我怎么看到往南边也有少爷的影子,肯定是往南边。”
“不对不对,是西边,前两次少爷都是从东边,南边跑的,这次铁定是西边,所谓饼不厌炸。”
“你小子是又想吃炸饼子了。”
……孙府上下乱作一团,哪里还有不久前的宁静祥和,有的只是自家少爷再度逃家的混乱。
仅仅一街之隔的某处客栈阳台上,此时正站着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远处没头苍蝇乱窜的孙家家丁们。
“这回可以说说了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浮生打小就喜欢扫听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多少少受到百家塘的村风影响,按耐不住这种探索未知的心境。
“家里非让我成家,看看我。”
孙安然拽了拽上身的衣摆,摆了个自认为帅气十足的姿势。
“像我这般风流倜傥,仪表堂堂,才高三斗,貌比潘安的绝世美男,那朱家的小娘子哪里配得上我?”
“朱家?”
陆浮生想到今日路过茯苓城的西北角,陪大师兄买了些绘制符箓的材料,就看到过一个朱府。
“是。
恩公也知道?”
“今日路过城西北边,看到过一家。”
“不是那个朱家还会是谁?”
“再说,前些日子听坊间逛花会的女子说……”孙安然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连连摆了摆手。
“说了什么?”
陆浮生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嘎嘣嘎嘣的嗑个不停。
“说她绿豆小眼,嘴唇宽厚,耷拉大鼻,满脸麻子,皮肤如树皮,身材像肉球,笑起来像吃了几个河马。”
孙安然说着情绪越发有些激动,手掌不停拍在围栏之上。
“停停停,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陆浮生看着年轻人如此声情并茂的复述,嘴角微微翘起。
“看来孙先生并不是不在乎。”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的梦想是成为天下第一剑仙,云游西海,仗义行侠,又怎么会把女人放在心上。”
“就这么说,就算天下第一女仙站在我面前,我孙某人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看着孙安然那曼联雄心大志,眼中仿佛装不下任何儿女私情的模样。
陆浮生只是看破,却没有说破。
“好好好!
我知道了,女人只会耽误你成为天下第一侠仙的脚步。”
“知我者,浮生兄也。”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咱们不如趁着夜色,偷偷去那家伙的闺房探探?”
“也好。
既然你听到的未婚妻是那般模样,亲眼见一见,正好能堵着你双亲的嘴巴。”
“浮生兄,孙某如果是女人,都想以身相许了。”
“打住!
打住!”
陆浮生推开要贴过来的年轻人,“月上三竿,我再来找你吧。”
“一言为定。”
夜半时分,明月当头深秋的寒风卷起一层枯黄的落叶,在地上带起一个个旋。
轻微的脚步声打破夜的寂静,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朱家的一处高墙之下。
“你确定是这里?”
陆浮生总觉得有几分不靠谱,他的右眼皮一首跳个不停。
“放一百个心,我的信息来源铁定靠谱,都是从那……”,意识到不能说漏嘴,孙安然立马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能上来不?”
“那你可太小看我了。”
三分钟后“浮生兄,还是拉我一把吧。
今天饭没吃饱,天有些冷,这双新鞋不合脚,身上这套新衣有些不合身……”陆浮生手臂的肌肉紧绷,提着年轻人的衣领就把他拽上来,像是丢死猪一样,把他甩在墙檐上。
“痛痛痛。
恩公下手能不能轻点,要被摔死啦。”
陆浮生站在墙檐上,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他的注意力立马放在不远处的三层小楼上。
“嘘!
小点声。”
“你刚才那下可是差点就葬送了明日世上最强的侠仙,哎哟……,你怎么?”
孙安然觉得***一疼,就被什么东西一脚蹬了下去。
三层阁楼的窗户在同一时刻,突然向外打开,一道黑色的影子顺着灯光笼罩在年轻人的脸上。
“小姐。
发生了什么?”
孙安然身体彻底被对方定住,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用嘴型告诉屋内的女子,“求求你!”
“没什么,就是茶杯撒了。”
“我进来给您收拾。”
屋子里的人向前走了两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丫鬟的视线。
若有似无的杏花香从咫尺间飘然而至,轻轻地萦绕在他的鼻息之中。
香味是如此淡雅清新,宛如跨越寒冬后,在春天迎来的第一缕微风,带着些许凉意,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苏安然的目光被这股香气牵引,缓缓地抬起脑袋,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一个与传言完全不同的美丽倩影,她的美丽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杏花一般清新脱俗。
她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清晰起来,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尽收眼底。
柔顺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轻轻拂过白皙的肌肤,如丝般柔顺。
眸眼如同不见底的深邃湖水,清澈而明亮,却又仿佛隐藏着数之不尽的故事。
在这一刹那,男人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她的身影在他的眼中越发清晰。
在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陆浮生趴在檐头,眼神锐利如锋,似乎想要看穿那个女人的一切。
在这夜色的笼罩下,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白色,仿佛失去了血色,透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小姐,您早些休息,不然老爷又要……知道了。”
女子的语言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打断了丫鬟后面的话。
等到丫鬟离开,朱家大小姐这才缓缓转过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你,你好。”
“……”孙安然正想要说什么,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声音就像鸽子一样。
女子的眼神微微愣了愣,转身走进屏风后面,就在男人以为对方己经离开,那道身影再次走了回来。
陶瓷小罐子被她推了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零食罐子,“给我的?”
,孙安然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突然像是注意到什么。
“不吃算了。”
女子的声音像是清脆的银铃,听着就让人感觉心里充满了力量。
“吃,吃,我吃。”
趴在墙檐上的陆浮生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开,“看看你小子这出息。”
几分钟后孙安然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美丽的仙子,今日果腹之恩,小的以后定然会好好报答。”
话音未落就听到丫鬟的声音又传来,“小姐,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朱家大小姐刚刚还带着隐隐笑意的脸又冷了下去,纤细的青葱玉指夹住零食罐子,拖回屋里。
“还不知……”孙安然还想再问芳名,得到的只是关上的窗户。
有些失落的爬出高墙,就看到墙檐上神情严肃的恩公。
“恩公,明天陪我去城南的百商货集,我得给她买点谢礼。”
“恩公?”
“你怎么了?
在想什么。”
“你们茯苓城最近有没有什么古怪之事?”
陆浮生毕竟不是本地人,这次之事偶尔路过,还是问问这个本地老土著。
“没什么事。
就是之前城边经常有家畜失踪,你懂得,附近荒山野岭野兽挺多,损失些牲畜也都是常见的。”
孙安然走在黑夜的城中道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从上周开始,总有些外乡人在闹市区寻人,似乎是同伴来到茯苓城失了踪。
外乡人嘛,丢了也挺常见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陆浮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郑重的看向了身旁的小伙子。
“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来这朱家,都提前知会我一声。”
“啧啧啧,没看出来,恩公的八卦之魂也在熊熊燃烧呢。”
“就当是吧。”
陆浮生心中有了什么猜想,可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就没法提前说出来。
说出来反倒会起反效果,倒不利于探出真相了。
“放心。
我还是那只苍空之上的无畏雄鹰,还会被这些儿女私情缠身?”
“最好是这样吧。”
陆浮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送别了孙安然那小子,男人一路小跑爬上了茯苓城的城墙,小心翼翼的绕开那些守城的卫兵,狂奔二十里路来到一处荒废己久的破庙。
“在下百叶山,钱智尚亲徒,陆浮生特来拜见。”
“嗝~~~,那小东西还活着呢?”
某个苍老却又充满精力的嗓音传来,淡淡的酒香慢慢弥漫开来,整个破庙很快就笼罩在奶白色的酒雾之中,“过来吧!
小不点。”
“前辈。”
话音还未消散,那苍老的声音传来一声冷哼,“没想到,都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人胆敢行这等事。”
“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陆浮生也是无意中结识了这位老前辈,他似乎还是自己师尊的老熟人,多次救他于水火之中。
一道白色薄雾酒气构成的人影出现在男人的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东西,又往塞给他什么东西。
“这样真的可以吗?
会不会太危险了?”
“古语有云,向死而生,这点魄力都没有,以后不如别来找老夫。”
“不敢,不敢。”
“去吧。”
看着转身离去的陆浮生,神秘酒影构成的神秘老者捋了捋胡子,眼神里的信息很是复杂,带着几分忧虑,“智尚,你倒是养了一个好徒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