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常吹晚风的人是幸福的,昂贵的云团镶了金边,傲慢地接近星群,试图警告它们:此夜无月。
晚风偏不顺遂,月光星群如期。
见惯发达文明中的高科技产物,对于缀满繁星的夜空舒颜并不觉得罕见。
屋顶的材料似乎是一种很古老的木质,在上面只坐了一会,舒颜的指甲缝里就抠满了屑。
而对于墨羽来说每个夜晚都值得欣赏,云层渐渐将群星也埋没时,归不归也飞来了。
“归不归”是一种传讯的飞鸟因叫声得名。
通体雪白,尾羽呈现蓝色,有信时呈现红色。
来到陌生的地方,舒颜总会潜意识把陌生的新东西与熟悉的旧东西相比较,同时为了熟悉新的东西便与相近旧东西概念相混淆去记忆。
譬如,舒颜会理所当然把这种鸟默认为她曾经世界里,旧时代的“信鸽”。
归不归尾羽的点点红光影逐渐变成蓝色,然后又飞向远方。
远方的云层似乎又一点点吞噬着点点星芒。
舒颜认出这只归不归不是墨羽的那只,他的那只喂的胖胖的,没有那么雄壮,取了个三分文艺七分让人胃口大开的名字叫桃李。
她似乎很久没有看到桃李了,白天常常看到树上的果实部分己经腐烂掉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桃李在的时候树上果实每天都是新的。
舒颜在想这些的时候墨羽己经把信件看完,又一折二、二折西别进衣间“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
,问题问出的时候,她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是因为桃李吗?”
“不,早就决定好的。”
“更何况我不属于这里。”
“什么叫不属于这里?”
问出这个问题似乎耗尽她所有力气,此前舒颜从不对他过问过什么,只是对方想说了,她就听着。
但她没注意到,自己潜意识的不属于的归属地己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在舒颜看来,墨羽不仅是唯一一个知晓她身份的人,濒死时的救助,新生活中的指引,以及同龄人陪伴他们理所应当的成为一对同行者。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对他发过脾气,过去的他很神秘,总在做一些对她不能言说的事情。
但今天不同,同行的其中之一要离去,她隐约感觉此次过后他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了。
“闻汐和青漓的关系不仅仅是表面那么简单,她们是一对主仆。
你应该更去寻求她的帮助,而不是我。”
如果同行的人注定离别,我会任由岁月淡去你的影子,只留回忆伴我待你归来。
可……可你的告别辞不该是这些,如果当初是早就计划好的,早就有代替你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些无意义的纠缠。
“那你呢?
你现在不管我了?”
短暂的沉默似乎并没有让气氛变得沉重,舒颜也渐渐明白过来,毕竟他们只不过认识半月,未来还有时间去认识更多的人。
或许他的家中还有家人等待,还有旧友期盼重逢。
“只是出去几天,还回来。”
可是她没有,从前没有,这个世界也没有,或许以后也不再有吧。
此时此刻她只是恨,从前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难过。
但她有很清醒的知道并不是因为离别,而是因为那句话。
许久,未得到回应的墨羽索性换了个话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见对方仍一言不发,只当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你说过这个充满杀戮的世界与你曾经的世界不同,当我把一切告诉你后,你应该做的是隐藏自己、利用新身份表演好这个角色。”
“我告诉你的那些你都注意到了,但只有一个疑点——”说到这里墨羽顿了一下,瞟了一眼舒颜的表情继续说出自己的疑问“你对那些人的称呼。”
这个世界里,凌山是一个门派,她作为门派一员对同门师的称呼正常应该是“师兄、师姐……”之类的。
但她从来没有。
在第一天的时候墨羽就己经介绍过这里的背景:凌山作为各门派的异端,其一是猫妖盘踞的传闻,被世人称为“歪门邪道”。
其二,这个姑且算作门派的“门派”修炼极其随意,没有任何约束。
其三,综上述两条得到的结果,师徒加起来是屈指可数的八人。
关门弟子落亭、林月白、长鸣,其次是泽安,青漓、闻汐、墨羽三人是一同来的。
而她现在是青漓的身份。
人很少,有且只有八人。
“是”,她回忆曾经,类似“师父,师兄,师姐……”,这样的称呼她的确没说过。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细枝末节会被对方注意。
“能告诉我原因吗?”
沉默半晌,她才开始讲述在她原来世界里的故事——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在世界各个角落随风飘零的故事,首到某天遇到一位老师。
“我也有这样的老师”,墨羽把袖子往上拉了拉抬起手臂,蔓延在胳膊下的暗红色花瓣印记暴露在月光下,像胎记,又像纹身,“在家人逝去后只有师父没有嫌弃这样的我。”
“族人说身上有成型的暗色印记的都是被神诅咒的人,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
舒颜认为也许是初遇的那天月光太过黯淡,所以六片花瓣隐藏在黑暗里,并未被察觉。
“舒颜,”他始终注视着她的眼睛,虽然没有等来任何回复,紧握的双手己经说明了一切“等我回来。”
“到时候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句话说出口时,舒颜总有种要失去某种东西的感觉。
墨羽离开后,舒颜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最开始好像是跟随对方对其他人的称呼叫人的。
在自己沉默的时候,对方三言两语就把话套去了,还莫名其妙地和她作了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