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在青玉案上磕出脆响,皇帝捏着半片孔雀胆的指尖泛青。
林婉儿蜷缩在织金地毯上,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抠进檀木地板,方才还娇艳欲滴的唇色此刻泛着诡异的靛蓝。
"臣妾冤枉!
"她挣扎着抓住皇帝袍角,发间垂落的珍珠步摇绞进鬓发,"定是贵妃在药膳里做了手脚......"顾明渊玄色蟒纹广袖扫过案几,银丝流苏恰巧勾住林婉儿颤抖的指尖。
半枚嵌着孔雀胆碎屑的护甲"叮当"坠地,他俯身时龙脑香混着雪莲清气拂过沈清欢发梢:"娘娘的犀角镯可还疼?
昨夜陈太医送去的雪莲凝露......""摄政王怕是记岔了。
"沈清欢腕间玉镯闪过幽蓝冷光,端起药碗的指节因气血翻涌微微发颤。
琥珀色药汤映出皇帝骤然眯起的眼睛,她仰头饮尽时喉间灼痛如吞火炭——这剂以毒攻毒的方子,正在蚕食她昨日用雪莲修补的心脉。
林婉儿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皇上您瞧!
她自己都抖得端不住碗!
"染毒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却在触及沈清欢裙裾前被顾明渊的乌木折扇压住。
扇骨缝隙里,隐约露出半角绣着朱砂印的绢帕。
"爱妃的药膳果然玄妙。
"皇帝抚掌大笑,嵌着东珠的护甲划过沈清欢苍白的脸,"只是这雪莲凝露的味道,倒让朕想起摄政王书房里常燃的龙脑香。
"鎏金托盘上的红珊瑚突然滚落,在沈清欢脚边碎成满地血珠。
瑶华扑上来擦拭溅上药渍的裙摆,借着跪拜的姿势将某片碎珊瑚塞进袖袋。
沈清欢瞥见那珊瑚断面里闪着金粉的纹路——分明是顾明渊暗卫特制的追踪香。
"拖去冷香殿思过!
"皇帝突然踹翻药炉,沸腾的药汁在林婉儿裙摆烫出焦痕。
两个嬷嬷钳住她手臂时,她发间突然射出三枚银针,却被顾明渊旋身用折扇尽数截住。
沈清欢看清扇面新添的针孔恰巧连成北斗七星——正是昨夜密信上约定的暗号。
林婉儿被拖过九曲回廊时,染血的护甲在朱漆廊柱划出长长血痕。
她怨毒的目光掠过沈清欢腰间微微发光的犀角镯,突然盯着顾明渊大笑:"你们以为毁掉雪莲圃就能......"话音未落便被嬷嬷用帕子堵了嘴,只是那帕子边缘绣着的并蒂莲,分明是陈太医昨日装雪萼的锦囊纹样。
沈清欢数着更漏声退出养心殿时,顾明渊正倚在汉白玉阑干上喂锦鲤。
他掌心的鱼食掺着金粉,惊得池中白鲤纷纷翻出朱红鱼腹——这分明是她今晨喂给鹦鹉的毒饵改良版。
"娘娘的镯子该换药了。
"他擦肩而过时,一枚嵌着雪莲的银戒落入她袖中。
沈清欢望着他蟒袍下摆沾着的孔雀尾羽碎屑,突然想起昨夜子时,瑶华曾说冷宫废井里捞出的婢女指尖也沾着同样靛蓝碎末。
林婉儿的尖叫声刺破养心殿的琉璃瓦,染着毒血的指甲在空中抓出残影:"沈清欢勾结摄政王!
皇上您睁眼看看啊!
"镶金护甲剐蹭地面的刺响里,顾明渊忽然揽住沈清欢单薄的肩头,蟒纹袖口暗绣的朱砂莲纹贴上她冰凉的耳垂。
"本王的把戏,轮得着她污蔑?
"他指尖在沈清欢肩胛骨处轻轻一叩,震得她藏在抹胸里的半片孔雀胆碎屑滑进夹层。
皇帝把玩着金丝楠木佛珠的手顿了顿,鎏金护甲划过顾明渊绣着银蟒的袖口:"摄政王这出护花的戏码,倒比梨园新排的《锁麟囊》还热闹。
"沈清欢喉间的血腥气被龙涎香冲得翻涌,腕间犀角镯突然发出细碎蜂鸣。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顾明渊塞进她领口的雪莲银戒压进锁骨处的穴位。
冰寒药性顺着经脉游走时,瞥见瑶华袖中碎珊瑚渗出的金粉,正沿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成断续的星图。
回宫必经的九曲廊桥漫着薄雾,汉白玉栏杆上昨夜暴雨冲刷出的水痕还未干透。
沈清欢数着第十二声更漏踩上桥面裂璺,鞋尖绣着金芍药的软缎突然被顾明渊玄色锦靴碾住。
他掌风扫过她后腰时,藏在裙褶里的孔雀胆粉末簌簌落进荷花池,惊起一池锦鲤翻出银白肚皮。
"娘娘连路都走不稳了?
"顾明渊指尖擦过她汗湿的鬓角,龙脑香里混进丝缕血腥。
他忽然掐住她手腕命门,三根金针顺着经脉刺入心口要穴,沈清欢喉间压着的黑血顿时浸透胸前牡丹绣纹。
暗红血迹在鹅黄衣料上洇开时,他忽然贴近她颤抖的睫毛:"再这么作死,我就真的亲死你。
"瑶华提着琉璃宫灯的手猛然一晃,灯罩上绘着的百子千孙图突然映出几点猩红。
沈清欢倚在朱漆廊柱上喘息时,瞥见顾明渊蟒袍下摆沾着的靛蓝碎末,正与她今晨在冷宫井沿发现的毒渍如出一辙。
更远处,两个捧着药罐的小太监影子被月光拉长,投在宫墙上的轮廓分明是顾明渊暗卫惯用的缩骨术。
"王爷的威胁......咳......还不如瑶华新熬的枇杷露管用......"沈清欢扯下顾明渊腰间缀着墨玉的香囊,借着力道首起身时,嗅到香囊夹层里雪莲混着孔雀胆的腥甜。
她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划出半阙卦象,正是昨夜密信上约定的方位。
顾明渊突然攥住她作乱的手指,乌木折扇挑开她领口银戒:"冷香殿西南角的梧桐,娘娘可要趁早去浇灌。
"扇骨暗格弹出粒药丸滚进她袖袋,沈清欢辨出这正是林婉儿今晨想掺进药膳的鹤顶红改良版。
远处传来三声鹧鸪啼,他旋身时蟒纹广袖扫落她鬓边玉簪,坠地时碎成七枚莹蓝薄片,恰与养心殿珊瑚碎屑摆出的星位重合。
沈清欢踩着满地星辉转过御花园时,喉间铁锈味己压过齿间残留的药苦。
瑶华搀扶她的手忽然摸到袖中银戒发烫,低头见戒面雪莲花纹渗出靛蓝汁液,顺着沈清欢腕间青脉渗入犀角镯缝隙。
她们身后,顾明渊喂过锦鲤的荷塘突然浮起层金粉,月光下蜿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勺柄正指向贵妃寝殿的方向。
寝殿鎏金兽炉腾起第三缕青烟时,沈清欢指间银戒突然裂开细纹。
她对着铜镜取下牡丹绢花,发现晨间还乌黑如缎的长发里,竟夹着三根泛着孔雀蓝的银丝。
瑶华呈上的安神汤在描金碗底凝出诡异旋涡,映出窗外某截断裂的梧桐枝,切口处赫然是顾明渊乌木折扇特有的锯齿状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