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就跟我说,曾祖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生下爷爷和姑奶奶后,
就跟别的野男人跑了。因此李家每年祭拜先祖,我从来没有看到曾祖母的牌位。
直到我出国留学,遇到飞机故障,不幸身亡后,发现自己还活着。我居然变成了我的曾祖母,
西南军都督独女江叙漪。1 初至我在迷糊中睁开眼,入目是木梁与缂丝帐幔。这装修风格,
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面的民国时期?守在榻边的丫鬟诗情见她睫毛颤动,转身就往门外跑,
脆生生的嗓音划破寂静,“督军,夫人,小姐醒了。”脚步声沓沓而至,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笔挺军装,腰间牛皮枪套泛着冷光,枪管的轮廓在深色呢子下若隐若现。
我的呼吸骤然收紧,目光死死钉在那枪上,心跳如鼓。不等她反应,
一位珠翠满头的妇人已扑到榻前,温热的泪水砸在她手背上,“阿漪我的儿,你可算醒了,
吓死娘了!”“督军?”我喃喃自语,又是枪,又是督军,一道惊雷劈在脑中,
我这是魂归何处了?屋外忽然响起皮鞭抽打的闷响,伴随着男人的痛哼。我挣扎着望向窗外,
只见那个督军爹正铁青着脸,朝跪在地上的男子狠抽鞭子,“要是阿漪有半分差池,
老子把你全家拖去填护城河。”“你叫诗情对吧,” 我攥紧丫鬟的手,手指冰凉,
“那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诗情抹着泪,声音发颤,“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您是我们西南督军家的小姐江叙漪啊。小姐从女子大学回来的路上遇了劫,
是宗护卫把您背回来的,您当时浑身是血,可吓死我们了。”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衣襟,
光滑的绸缎下没有半分伤口,她蹙眉,“血?可我身上不痛啊。”“您是吓晕的!
” 诗情的眼泪掉得更凶,“那血是宗护卫的。”“宗护卫?” 我茫然重复。
“小姐您忘了?” 诗情睁圆了眼,“是宗长麟啊,老爷给您派的贴身护卫,
现在还在院外跪着请罪呢!”“宗长麟……” 这名字像把生锈的钥匙,
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的锁。心口突然泛起细密的疼,恍惚间,
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在无忧花下追逐的画面一闪而过,男孩手里还握着半块麦芽糖。
“阿漪妹妹,你跑慢点......长麟哥哥,快来追我呀。
”一阵不属于我的记忆却让她无比难受。“快,快请医生。” 诗情见她眼神发怔,
又慌慌张张跑去叫人。我瘫回锦被里,望着描金的天花板发愣。
白大褂的医生们围上来听诊、翻看眼睑,她像个木偶任人摆布。“老先生,
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李佩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暴躁。须发皆白的老医生捻着胡须,
慢条斯理道,“看这情形,许是受惊时撞到了头,暂失了前尘记忆。不妨事,养些时日便好。
”我悄悄松了口气,别把我当作妖怪抓起来烧死就行。2 双魂对话我陷入沉睡后,
意识如坠深潭,周遭浓稠的黑暗将她包裹。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骤然褪去,
晨光刺破氤氲雾气,我竟置身于一片清幽竹林。竹叶沙沙作响,蜿蜒的河流波光粼粼,对岸,
一位身着素白旗袍的女子临风而立,泪湿的面容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那悲戚的模样,
看得人揪心,呼唤着让我救一个人。“姑娘,” 我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竹林间回荡,
“你让我救谁?”白衣女子踉跄着向前,眼中满是绝望,“救救宗长麟,救救他,
他马上就要死了。”那凄厉的哭喊,仿佛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震得我浑身一颤。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跳如擂鼓。来不及多想,我光着脚冲向屋外,
只见宗长麟面无血色地瘫倒在地,气息微弱。“快来人,救命。” 我声嘶力竭地呼喊,
院中顿时乱作一团。此后一连几日,那个白衣女子再未出现在她的梦中。
百无聊赖的我在督军府的园子里闲逛,却感觉这园子异常的熟悉,很像她李家的老宅,
又有些不同。从护卫手中要来一把匕首,在老树下刻下恩之到此一游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末了还煞有介事地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转头问诗情,“那个宗护卫,现在怎么样了?
”“宗护卫已经醒了,” 诗情眉眼带笑,“他说调养几日就回来当差。”我漫步到河边,
水面如镜,清晰映出她的容颜。我猛地愣住,镜中人赫然就是那个白衣女子。我慌乱转身,
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宗护卫和你们小姐......我很熟吗?”诗情歪着头回忆,
“小姐心善,当初宗护卫一家逃荒到这里,是小姐求老爷收留了他们。从那以后,
宗护卫就发誓要一辈子护着小姐,平日里您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我摩挲着下巴,
脑海中闪过白衣旗袍女子含泪的模样。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贵族千金救落魄小子,
一来二去生出情愫的戏码?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反复念着宗长麟的名字。意识渐渐模糊,
我再次踏入那片神秘竹林,意识渐渐模糊,我再次踏入那片神秘竹林。薄雾氤氲间,
绿色的光芒若隐若现,一袭素白旗袍的女孩正坐在树下,手指抚过泛黄的线装书页。
“你是江叙漪吗?” 我踩着竹桥的阳光奔过去,裙摆扫落几瓣飘落的竹叶。江叙漪抬眸,
凤目流转着盈盈水光,倒比记忆里河岸上的泪眼更显清丽。她合上书页,起身优雅地道,
“你叫恩之?”“你怎么知道?” ***脆利落地蹲在青石板上。江叙漪唇角勾起浅笑,
露出颗若隐若现的梨涡,“那日你在老槐树下刻‘恩之到此一游’,我都看到了。
”我爽朗地笑出声,大大方方伸出手,“正式认识下,我叫了李恩之,今年二十二岁。
”江叙漪望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迟疑片刻才怯生生搭上。旗袍袖口滑落,
腕间银镯轻碰发出清响,“江叙漪,二十岁。”“你可知我为何在你身体里?
” 我突然压低声音。江叙漪睫毛轻颤,望向竹林深处渐渐漫起的暮色,
“我在女子大学上课回来路上,车队遭伏击。长麟他替我挡了两枪,血溅在我身上。
我最怕见血,再睁眼时,魂魄就困在这方天地了,能看到你做什么,就是一直出不去。
”“真对不住。” 我挠挠头,“我和你也差不多,我坐在飞机上呢,
飞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晃着晃着我就晕了,醒来就到了你身体了。”“飞机?
” 江叙漪瞳孔骤缩,“你能坐飞机?整个西南地区都没有一架飞机。”我兴奋地比划,
“我呢,来自一百多年后,一百年后的世界,飞机早就步入生活了,就像你们开车出门一样。
”江叙漪有些好奇,“一百年后这里是什么样子的?”我望着江叙漪眼中燃起的向往,
轻声道,“没有军阀混战,没有尊卑贵贱,人人生而平等。”晚风掀起江叙漪的鬓发,
她望着绿油油的竹叶,轻声叹息,“若能亲眼看看那样的太平盛世就好了。若我归位,
你还能回到一百年后的世界吗?”我仰头望着缀满星子的夜空,那些遥远的光点,
像极了飞机舷窗外的万家灯火。我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飞机失事,九死一生。
我虽然不记得我死没死,但是多半不太好。”3 试探我无聊的在教室里面转动着笔,
这里的人她都不认识,说几句话就露馅。下课铃如释重负般响起时,
我几乎是弹起身往门外走。帆布书包带子在肩头晃出急促的弧度,却在走廊拐角被人拽住。
“叙漪。”扎着油亮黑马尾的女孩喘着气,藏青色校服裙上还沾着画室的油彩。她叫安簌簌,
发梢的樱桃红绳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像枚警惕的信号。我手指一紧,看来还是躲不过。
我镇定的应对,“我一个督军小姐,每日事情那么多,哪里都记得?”安簌簌有些尴尬的道,
“上次你说了期末考试完,带我去你家马场学骑马。”我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
在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历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透露自己的情况,“不好意思了,
你说的事情我不记得了,而且我身体还没恢复好,就不奉陪了,抱歉。”安簌簌气的跺脚,
督军府传出有些关于江叙漪失忆的传言,她还得再次试探一番。夜幕深沉,
我的意识再次飘入那片神秘竹林。见到江叙漪后,我便迫不及待地谈起今日发生的事。
我回到督军府,发现府里里外外的守卫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就连督军小姐乘坐的车子,
都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放行。江叙漪听后,神色凝重,
“我从未答应过安簌簌一起去骑马,她突然这么问,只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试探你,
你下次见到她,要小心应对了。”我满脸忧虑,忍不住问道,“眼下这情形,
是不是要打仗了?”江叙漪皱着眉头,轻轻点了点头,“父亲一直驻守西南,
大半兵力都耗在剿灭匪患上。可西北和东南的军队,始终对西南地区虎视眈眈。我一介女子,
空有担忧,却什么也做不了。”“别这么想。” 我认真地看着她,“我能看出来,
督军非常疼爱你。若不是因为你,他未必会有这么大的决心,守护西南的安稳。你啊,
就是他心里最坚实的后盾。”接下来几日,我与江叙漪常在竹林中密谈,
仔细梳理着她日后可能遇见之人的底细。我蹙着眉,语气里满是无奈,“说到宗护卫宗长麟,
他这些天带伤也要守着你,我怎么劝都不听,只能让他远远跟着。他守了你这么多年,
我稍有不对,凭那些熟稔的生活习性,一眼就能瞧出我不是你。”江叙漪眼眶瞬间泛红,
轻声呢喃,“他还是那副执拗性子。”我目光带着探究,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是不是心里都装着彼此?”江叙漪抬手拭去眼角的泪,
缓缓道:“我和他打小就认识,那时他家境优渥,后来他父亲离世,他和母亲只能投奔娘家,
我们便断了联系。再见面时,我在街上撞见他被恶霸欺负,一眼就认出了他。帮他解了围后,
他就铁了心要护着我。先是加入青龙帮苦练武艺,后来进了护卫队贴身保护我。这些年,
为了我,他身上添了数不清的伤疤。”听着江叙漪的讲述,我眼眶也跟着发热。
我见过宗长麟望向江叙漪时,眼底化不开的深情。只是,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
一个督军千金,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护卫,想要走到一起,注定要跨越重重阻碍,
付出超乎想象的努力。4 危险考毕的铃音刚落,班长晃着油印的节目单找到她座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