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门发出沉闷的叹息,冷气混杂着隔夜饭菜的气味扑面而来。我眯着惺忪的睡眼,
手指在熟悉的角落摸索。空的。又是空的。那盒昨晚明明还剩大半的蓝莓味酸奶,
再次不翼而飞。只剩下孤零零的塑料盒底,残留着一点可疑的、凝固的乳白色痕迹。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脑门,又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疑惑取代。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苏雅!”我拔高了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朝客厅方向喊去。没有回应。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撞了一下,显得格外突兀。
我探出头,客厅沙发上堆着几件苏雅常穿的、印着抽象涂鸦的宽松卫衣,
茶几上是她昨晚没收拾的薯片袋和半杯凉透的咖啡。人呢?这个时间,
她那个号称朝九晚六的美术编辑工作,早该结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了心头。酸奶消失得毫无逻辑,
就像苏雅最近越来越飘忽的行踪和越来越深的黑眼圈。我关上冰箱,
金属门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咔哒”声,格外刺耳。算了,一盒酸奶而已。我试图说服自己,
或许是记错了?或者她半夜饿醒了吃掉忘了说?
但心底那个小小的声音固执地反驳:那盒子呢?吃掉连盒子都处理干净了?
这不像她大大咧咧的风格。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将城市紧紧包裹。
老旧空调外机在窗外不知疲倦地轰鸣,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在喘息。我蜷在客厅的懒人沙发里,
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正在和一份永远改不完的设计方案死磕。眼皮越来越沉,
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反复横跳。就在这时,一丝微弱的光线,
极其突兀地刺破了沙发区域的昏暗。它来自走廊深处,苏雅那间紧闭的卧室门缝下。
不是手机屏幕那种常见的白光,也不是暖色调的台灯光晕。
那是一种幽幽的、冰冷的、近乎妖异的蓝光。它像某种活物的呼吸,极有规律地明灭着,
在深夜里显得格外诡异。我瞬间清醒了。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擂起了鼓,咚咚咚,
一下下撞击着耳膜。直播?我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念头。对,
她提过想搞个什么“午夜艺术创作”的直播。
可什么样的直播需要这种……这种让人汗毛倒竖的蓝光?而且,
为什么要把门缝堵得那么严实?一丝杂光都不透出来?我屏住呼吸,赤着脚,
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一样,无声地挪到走廊。地板的凉意透过脚心直往上钻。
那蓝光依旧固执地从门缝底部渗出,忽明忽暗,带着一种非人间的冰冷质感。我凑近门板,
侧耳倾听。没有预想中的键盘敲击声,没有对着麦克风说话的轻柔细语,也没有背景音乐。
只有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嗡鸣,像是电流通过某种精密仪器时发出的低吟,
持续不断,钻进耳蜗深处。这绝对不是直播。一股寒意,比地板的冰冷更甚,
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来。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脚,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回了客厅的沙发,
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柔软的织物里。黑暗似乎更浓重了,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是唯一的依靠。
我盯着屏幕上那些无意义的色块和线条,脑子里却翻江倒海,
全是那诡异的蓝光和低沉的嗡鸣。那个关于苏雅可能在做些“见不得光”的模糊猜测,
像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晕染、放大,变得狰狞。接下来的几天,
这种无处不在的怪异感像霉菌一样在公寓里滋生蔓延。首先是气味。某个清晨,
我刚走进卫生间,
一股极其陌生的、混合着强烈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又带着点腐烂甜腥的气味,
猝不及防地钻进鼻腔。浓烈得让人作呕。我皱着眉,检查了水槽、马桶、地漏,一切如常。
但这股味道就是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是从墙壁里渗透出来。
我推开苏雅紧闭的房门——她上班去了。那股味道在里面反而淡了很多,几乎闻不到。
源头在哪里?我站在走廊,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是声音。深夜,当整个城市都陷入沉睡,
公寓里一片死寂时,我躺在床上,偶尔会捕捉到一种极其轻微的“嘀嗒”声,间隔很长,
但异常清晰。像是某种精密的钟表在走动,又像是……冰冷的液体滴落在金属托盘上。
声音似乎来自楼下,或者墙壁深处?我凝神去听,它又消失了。如同鬼魅。最后是快递。
苏雅签收快递的频率明显激增,而且那些包裹都透着古怪。没有常见的电商包装袋或箱子,
而是清一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硬纸盒。盒子不大,但分量似乎不轻。
快递员递给她时,动作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谨慎。有一次,我正好在玄关换鞋,
瞥见苏雅刚签收一个这样的盒子。她看到我,眼神飞快地闪躲了一下,
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几乎是立刻就把那个灰盒子紧紧抱在怀里,
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抱着随时会爆炸的危险品,
然后脚步匆匆地、几乎是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咔哒”一声,反锁了门。那扇紧闭的房门,
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我的猫,那只叫“煤球”的傻乎乎的黑猫,最近也变得有些反常。
它总是喜欢蹲在苏雅的房门口,金黄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门板,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戒备的呼噜声。有时会焦躁地用爪子去扒门缝。要知道,
以前它对苏雅房间是毫无兴趣的。生活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每一圈都带着令人不安的波纹。
蓝光、刺鼻的气味、深夜的异响、神秘的快递、反常的猫……这些零碎的、看似无关的细节,
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旋转、碰撞、组合。一个模糊而巨大的轮廓,带着冰冷的触感,
在我心底悄然成型。它指向一个方向——我的合租室友苏雅,
那个看起来只是有些内向和疲惫的美术编辑,她的房间里,或者说她这个人本身,
藏着一个巨大而危险的秘密。这个认知让我坐立难安,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恐惧积累到顶点,往往催生孤注一掷的勇气。某个周五深夜,苏雅又把自己反锁在房里。
那种幽蓝的光,再次鬼祟地从门缝底下流淌出来,如同无声的召唤。这一次,我没有退缩。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必须知道她在干什么!这关系到我的安全!
我悄无声息地溜到厨房,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一把备用钥匙——那是房东阿姨留给我的,
以备不时之需。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汗津津的。钥匙***锁孔的声音,
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惊雷。我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
才终于“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了。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声浪或怪味扑面而来。只有那幽幽的蓝光,像浓雾一样弥漫在门口。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侧身挤了进去,
然后飞快地、尽可能轻地把门在身后虚掩上。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石化。
这哪里还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卧室?这分明是一个……微型实验室!
房间里原有的温馨小床、书桌、衣柜几乎被挪到了角落,挤作一团。取而代之的,
是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的、冰冷的不锈钢工作台。台面上,
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种我从未见过的仪器:几台发出低沉嗡鸣的方形设备,
指示灯明明灭灭;一个透明的恒温箱,里面隐约可见某种液体在缓缓流动;最显眼的,
是几个透明玻璃制成的圆柱形容器,里面盛满了淡蓝色的液体,正被底座加热器煮沸,
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散发出浓烈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整个房间的温度也比外面高不少,空气滞重而闷热。我的目光惊恐地扫过这一切,
最后定格在房间最深处靠墙的地方。那里,用巨大的黑色幕布遮挡着,
但幕布并没有完全拉拢,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角。不是海报,不是装饰画。那幕布后面,
赫然是一整面墙的照片!一张张清晰无比、色彩逼真得令人作呕的人体器官特写照片!
跳动的心脏、盘曲的肠道、布满沟壑的大脑……它们被密密麻麻地钉在墙上,
在幽蓝的光线下,像一幅来自地狱的诡异壁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
才没当场吐出来。这景象超出了我所有最疯狂的想象。她到底在干什么?!非法器官交易?
人体实验?恐怖片的场景在我脑中疯狂闪现。就在这时,
一阵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从床下传来。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一团毛茸茸的黑影正从苏雅那张单人床底下费力地往外钻。是我的煤球!
它嘴里叼着一个东西,在幽蓝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那东西不长,比筷子略粗,
一端是玻璃材质,另一端似乎是金属套口,整体形状……像一支注射器?不!更准确地说,
像一支试管!而且,那玻璃管壁上,赫然沾着几道刺目的、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痕迹!血!
“喵呜……”煤球似乎被这陌生的环境和浓烈的气味吓到了,
发出委屈又带着点邀功意味的叫声,叼着那支带血的试管,笨拙地朝我脚边走来。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我猛地蹲下身,一把夺过煤球嘴里的试管!
那冰冷的触感和粘腻的血迹让我像触电一样想立刻甩开,但我死死攥住了。这是证据!
可怕的证据!我抱着瑟瑟发抖的煤球,另一只手紧攥着那根冰冷的、沾血的试管,
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那间地狱般的卧室。反手把门带上时,我的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
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的一切——散乱的靠垫、桌上的马克杯、窗外透进来的稀疏路灯——此刻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像一个虚假的避难所。我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背靠着苏雅的房门,大口喘着气。
煤球蜷缩在我怀里,小小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那根试管被我死死攥在手里,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上面暗红的血迹,在客厅昏暗的光线下,狰狞得刺眼。
无数恐怖的念头在我脑中炸开:那是什么血?动物的?还是……人的?
那些照片……那些器官……她到底在干什么?!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钥匙***大门锁孔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糟了!苏雅回来了!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地上弹起!巨大的惊恐让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剩下一个念头:藏起来!不能被堵在门口!我抱着煤球,攥着试管,
慌不择路地冲向最近的遮蔽物——客厅通往阳台的厚重落地窗帘后面。
冰冷的布料瞬间包裹了我,我死死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屏住呼吸,
连煤球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缩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咔哒。”大门开了。脚步声。
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疲惫而拖沓。接着是塑料袋放在玄关柜子上的窸窣声。
一切都和往常苏雅加班晚归没什么两样。我躲在窗帘后,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
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她……会进房间吗?会发现门被开过吗?
会发现试管不见了吗?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又冷又痒。脚步声在客厅里停顿了一下。
我的心跳骤停。接着,脚步声没有走向她的卧室,反而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我听到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倒水的声音。她在喝水?在厨房停留?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竖着耳朵,
捕捉着外面最细微的声响。水流声停了。冰箱门关上。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
是朝着她卧室的方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攥着试管的手心全是汗,滑腻腻的,
几乎要握不住。煤球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完了……要被发现了……就在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未知的审判时——脚步声,
在距离她的房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然后,一个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转折发生了。
脚步声没有继续前进,反而调转了方向,朝着……大门的方向?接着,是钥匙被拿起的声音,
然后是……大门再次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又出去了?我僵在窗帘后面,
足足过了十几秒,才敢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隙。客厅里空空荡荡。玄关处,
她刚刚放下的那个塑料袋还在。她真的走了?为什么?是忘了拿东西?还是……发现了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她刚才在厨房,是不是……在确认冰箱里少了什么?
她是不是……要去补充她的“实验材料”?她去了哪里?那个神秘气味的源头?
那些灰色快递的来源?恐惧催生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好奇和决心。不行!必须弄清楚!
必须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烧光了残存的理智。
我把还在发抖的煤球轻轻放在客厅地毯上,将那根沾血的试管用纸巾胡乱包了几层,
塞进牛仔裤后袋——那冰冷的异物感紧贴着皮肤,时刻提醒着我身处何等的险境。然后,
我像幽灵一样溜出了公寓门。深夜的老旧居民楼,声控灯时亮时灭,
在楼梯间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如同鬼魅的眼睛。我赤着脚为了绝对安静,
像猫一样踮着脚尖,一层一层往下走。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怪味,随着我往下深入,
变得越来越清晰刺鼻。源头就在下面!这栋楼的地下室!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陡峭而阴暗,
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此刻,那扇门竟然虚掩着!
一条昏黄的光带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影。我屏住呼吸,
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水泥墙壁,一步步挪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铁门虚掩的缝隙,像一张诱惑人堕入深渊的嘴。我凑近那条缝隙,
只一眼,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门缝里的景象,
比苏雅房间里看到的,还要恐怖十倍!那是一个远比她房间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