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情投意合的竹马，两家约定，待我及笄，便操办亲事。及笄前三天，他死了。
三年后，妖兽横行，我险些丧命。天降神仙，救下了我。他说，他是上虞神尊。
我看着他熟悉的长相失了神——这分明就是我那早死的竹马。1“神尊在上，请收我为徒。
”来不及想太多借口，只知道不能就这样放走他，***脆拜倒在地，行了个大礼。
凡人想要修仙，实在正常不过。“世间凡尘万千，神尊偏偏救下了我，既是我命不该绝，
也是我与神尊的缘分。请神尊怜悯凡人疾苦，赐我天道机缘。”我努力眨出几分泪水，
做出一副凄苦的表情。掩在衣袖下的手悄悄用力，将刚才被妖兽划破的伤口展露得更清楚。
那张看了十几年的脸露出几分沉思，扬手似乎向我查探了什么。我不敢乱动，屏住气息，
连杂念也不敢再想，万一神仙会使什么读心术就不好了。“大难亦有大造化，
本座观你确有一丝仙缘，今日，便收你为徒。”我心中一喜，还来不及再说几句场面话，
便感到一阵晕眩。再睁眼，竟已到了传说中的九重仙境。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与这里的空旷透净相比，我这个身着粗麻，浑身凌乱的人实在突兀、脏乱。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团起来。上虞神尊看了我一眼，不知使了什么法术，
霎时便为我换了干净的衣服，连妖兽留下的伤口也修复如初。“此地名唤灵池殿，
是本座平日修行之所。你既已随我入仙途，即日起，便在此修习。仙途不易，日后修为如何，
全看你个人……”他一字一句地介绍，我却渐渐走了神。平心而言，这个人除了长相，
行事作风完全与我那发小不同，好生严肃无趣。想我那个吊儿郎当的发小，
整日里偷鸡摸狗的，不是把李婶家刚开的花撇了，就是把张叔家刚下的猫逮了，
成天被人喊打喊杀的。“……对了，本座还未问你姓名。”我连忙回神，
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祁柒。”我脑子一转，
小心翼翼地问：“神尊……生来便是上虞神尊吗？还是同我一样，曾在凡间为人？
”上虞挽发的发带无风而动，带起几缕碎发。他背着双手，明明顶着张小郎君的脸，
却偏要像个小老头一样，老神在在地说：“本座天生为神，不曾以凡人之体修仙。
不过你不必担心，万道归一，只要你潜心修习，日后也许有一天，可与本座无异。
”……根本没人在关心这个。“呵呵呵……好，好啊。多谢神尊教诲。”我佯装收到激励，
差点下意识鼓起掌来。“咳咳，那神尊，我……该从哪里开始修仙呢？
”上虞不知道从何处召来一本天书。“此书记载了最基础的仙门书法，你先按此修炼便可。
待将这些练成，本座自会为你指引下一步。”远处隐约有风***传来。我听不真切，
甚至在这偌大仙殿的回声下，连声音的方向都辨别不了。上虞却侧耳凝神，下一瞬，
便将那本厚重的天书扔来，转眼便没了人影。“——本座有事处理，你且自行修习。
”“哎——”做神仙就是不一样，从前我和祝寅打打闹闹的时候，虽然也总是追不上他，
可好歹能瞧见个人影，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如今遇到这上虞神尊，
一时冲动就跟他来到九重仙境，结果话还没说几句，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到何处去找。我环视了一圈灵池殿，能看出是个家具的，基本都是云彩做的。
我索性也不费腿，就在原地坐下，反正脚下也是云彩，与家具无差。无事可干，
我便翻开那本天书。果真如传言一般——天书无字。我很想把书一扔原地躺倒，
可惜书太重了，我扔不动。抬头仰天的瞬间，
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神尊啊——做你的弟子包不包饭啊——”没人回答我，
只有空荡荡的回声映衬出我此刻的凄惨。那一刻我悟出一个道理：不要随便跟“熟人”走。
我愤愤地在地上的云彩上画上一痕。自祝寅死后，我就有了这个习惯，遇到什么事，
都把仇记到祝寅头上。一开始还有个本子计数，后来本子写满了，就直接在地上写。
到今天为止，大概已经计了一千来笔。2无事可干，我迷迷糊糊在地上睡去。
醒来不知过了多久，灵池殿的天永远是亮如正午，仿佛时间从未流逝。上虞仍然不知在哪里，
我感到阵阵饥饿，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研究起那本无字天书，书中，也许自有小厨房。
“唔……”我被一阵清凉拂醒。好像炎炎夏日里进了冰窖，浑身舒坦。
睁开眼看见一双担心的眼睛，
我下意识呢喃着：“祝寅……你又干嘛呢……”熟悉的眉峰拧成一团，
他淡淡地说：“你在说什么？”冷漠的语气让我一下清醒过来。我睁大眼睛，
看清旁边席地而坐的上虞神尊。“神尊！您回来啦，啊，瞧我……饿晕都出现幻觉了！
”我抓住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恍然大悟。他扣住我的脉搏，
片刻后说：“灵池殿从无凡人来往，此次又赶上事发突然，未能为你做全准备，
不过你体内已有灵气入体，往后对食物的需求也并不重了。”好不容易抓住他理亏的时候，
我岂能放过顺杆爬的机会。“神尊！我知道神尊事务繁忙，但请神尊日后外出带上弟子，
弟子对修仙还有诸多疑惑，独自在此处……万一再出什么事也无人搭救……”我越说越惆怅，
一副后怕的模样。“好，以后不会独自留你一个。”他很干脆的答应了，反而出乎我的意料。
“既已有灵气入体，说明你修成了这天书上的术法，让本座看看。
”“好……”上虞消失的时候，我不知道在灵池殿晕过去了几次，有时候是困的，
有时候是饿的。但每次晕过去之前，我都能从无字天书上隐约看到一些发光的印痕，
那些印痕脱离天书，钻进了我的身体，醒来后，我便能再撑一段时间。“坤易乾离，木！
”一根小芽从我手心里颤颤巍巍生长开来。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个术法，可能因为太饿了，
想给自己长一点能吃的瓜果蔬菜。可惜最后只能长出一根小草芽。我当时看了又看，
实在下不去嘴，索性找片云放下，权当给九重仙境做点缀了。我对上虞尴尬地笑了笑，
不知道我这点进展够不够看。他拂去那颗小芽，安慰我：“十日之内便能入门，也算不错了。
”哦，原来我在灵池殿饿了十日。“神尊还见过其他修行者的进展？”“……不重要，
其他术法呢？”哦，这就是没见过了。只有在这种时候，
我才能感受到一点从前和祝寅相处的熟悉感。
——言语中常常露出把柄、心虚时直接转移话题。真是让人怀念啊。
我一边想一边草草展示五行术法，都是微弱渺小且鸡肋的存在。“好了。
”上虞突然出言打断。“你的心思不在此处，想必是这几日累了。初入仙途不必急于一时，
这几日本座都会在灵池殿，你今天且好好休息，若有不懂再来问本座。
”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毕竟我也不是正儿八经来修仙的。只不过，
我又环视了一圈这灵池殿：“神尊，这大殿空空荡荡，我……住在哪儿？”上虞捏了个诀，
大殿便被一分为二，成为两个空空荡荡的房间。“你喜欢哪个，便住哪个吧。”我沉默片刻，
欲言又止，认命地随便选了一个房间。走进房间前，我突然折返，诚恳地对上虞说：“神尊，
我想吃包子。”“？”他看起来很是疑惑。“最好是酸豆角馅的。”我又凑近了几分，
直勾勾盯着他。“你已成修者，可以辟谷。”“可是我前几天还是凡人，不习惯不吃东西。
我担心自己又在殿内饿晕了，拜托神尊大人了。”这有一半是真心话，
另一半是因为我真想吃包子了。上虞默默地变出了一个包子，又一个包子，犹豫了一下，
最后递给我三个包子。“够吗？”太够了，我情不自禁笑起来，响亮地说：“谢谢神尊。
”我捧着包子回了房间，珍惜地一口一口吃下。在凡间我没太多机会吃包子，
村里没人花大功夫做这个，只有每年赶集才遇上有人卖。小时候我和祝寅一起去集市，
祝寅那小子没一刻安分，拉着我这瞧瞧那看看，最后走到一个包子摊。
他小声问我：“你想吃吗？”我点点头。“老板，一个包子多少钱？”“肉包子4文，
其他的2文一个。”我们身上其实一文钱都没有。祝寅又把我拉到一个拐角，
我们在那里朝着包子铺蹲着。蹲着蹲着，我有点脚麻，忍不住问他：“祝寅，
我们在这里蹲什么呀？”他眼神紧紧看着包子铺前的人群，来不及回答我的问题，
便像箭一样蹿了出去。等我看清时，他已经将一个人压倒在包子铺前，
嘴里喊着：“抓小偷啦——”我正想起身过去，腿却一麻，坐倒在地。等我缓过劲来的时候，
祝寅已经拿着一个包子回来了。他回来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哎呀，可惜你刚才没过去，
不然我就可以问老板要两个包子啦，一人一个！”他瞧见我坐在地上的狼狈模样，
赶忙搀起我：“你怎么了？没事吧？”我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腿麻了。”他了然，
将那个包子塞进我手里：“那你吃吧，补一补。”这算哪门子补。不过我也不会跟祝寅客气，
接过包子，撕开来，说：“喏，一人一半，奖励你为本姑娘拿来了包子。”他咧嘴一笑，
我们并排坐下，吃完了那个酸豆角馅的包子。后来这好像就成了一个习惯，
有时候靠见义勇为换包子，有时候靠偷带家里的玉米鸡蛋换包子。再后来，祝寅死了，
我也就没再吃过包子。真好，今天又吃到了。不过神尊不会和我一人一半，没关系，
我一个人也能吃完。3往后一段时间，上虞真的一直待在灵池殿，我总在他身边晃悠，
借着修炼术法，问他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神尊神尊，五行术的高阶是什么样的呢？
上虞依次给我演示了一遍，我鼓鼓掌，夸他真厉害。神尊神尊，你修了多久才到这个地步呢？
他说大概几千年。神尊神尊，你有师父吗？他说没有，自然悟道，天地为师。那神尊神尊，
我什么时候能出师呢？“你已经在想出师的事了？”上虞停下手中的术法，转头问我。
“当然啦，等我出师了，就能和神尊一样去救人啦。”我笑嘻嘻地说。当然不是啦，
搞清楚出师的条件，我才能卡在不出师的节点。“修仙切忌急躁，凡事皆有机缘，
即便将来你真的出师，也不能随便用术法救人。”上虞又开始像长者一样教诲我。我不爱听，
正准备换个轻松的话题，却又听到第一日将上虞召走的风***。我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生怕他又把我独自丢在这里。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向我示意一下，
我便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再睁眼，已到了我熟悉的凡间，一个陌生的城镇。
这里显然遭受过一场祸乱，屋瓦破损，人迹凋零。我有些担忧地靠近上虞，抓住他的衣袖。
他顿下向前走的脚步，拍了拍我的手，安抚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过很多屋子前，人们对我视若无睹，我才反应过来，
上虞似乎下了隐身咒。我放心地询问起来：“神尊，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声音沉稳：“也是妖兽出没，有两只，一只专食庄稼，引来大旱，一只专食石瓦，
毁人屋舍。”难怪这个城镇如此破损，居民稀少。“那……我们要怎么办呀？
”“这两只妖兽看起来道行都不算深，你正好可以试试修习的术法。”“谁？我？？
”我有点不知所措。那本最基础的天书我都还没修完，这就可以打妖兽了吗？
我觉得有点草率了，连忙摆手推辞：“神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
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办，这么多镇民可经不起再被祸害了你说对不对……”“无妨，
术法贵在实战，有本座盯着，你大可尽力一试。”上虞朝我温柔一笑，却不容我再推脱。
“何况，你不是正想问何时出师吗？也正好可以看看，你距离出师还有多少差距。
”上虞用寻踪术直接找到了妖兽的洞穴，带着我毫无迟疑地走进去。我紧紧拽着他的衣袖，
生怕一眨眼他就躲起来，留我一个人对抗妖兽。瞧见妖兽踪影时，
我连忙将整个人缩在上虞身后。他的声音带了缕笑意，从前面轻飘飘传来：“这么害怕，
以后怎么出师？”我尴尬地笑笑，问：“神尊，这是吃庄稼那个吗？”“不是，
这是吃石瓦的，它叫鞑鞑。”“那……我该怎么对付它？”“自己想。”他转身，
倚在洞***。一阵法术将我猛地推了进去。“这里已经被我封住，你们怎么折腾，
都不会影响到外界。”我心里叫苦连天，直想回溯到之前，撤回我的出师问题。
眼见上虞已经闭目养神，不看我哀怨的眼神，我只好放弃求助，
专心研究面前这只……小妖兽。它看起来不过一只狗的大小，浑身光滑，像被打磨过的石头，
似乎正趴在洞穴深处睡觉。我朝它走去，这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我只好小声召唤出一道火光。火光亮起的瞬间，我也看见一双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
——鞑鞑醒着。“啊——神尊救命呀——”我吓得连忙向上虞跑去，他无奈地将我接住。
“好了，别害怕，你看，它没有要伤害你。”我半睁开眼睛，看向鞑鞑，它果然还趴在那里，
歪着头，似乎很是疑惑我发出的动静。“鞑鞑只吃石头。”上虞给我顺了顺气，温言解释。
言下之意，就是不吃人。我一下子站直了。“那另一只妖兽，就是只吃庄稼？”“对。
”这一路遇到的镇民，虽然神态萎靡，面黄肌瘦，却确实并不像被妖兽攻击过。
想起刚才的失态，我恼羞成怒，下意识地埋怨上虞：“你怎么不早说清楚，是不是故意的？
”上虞眯起眼睛，微笑说：“我没有。”这副鬼样子，真是像极了祝寅。“好了，
你用术法幻化出石头，喂给鞑鞑。”上虞不再与我耽误时间，开始下达指示。我依言照做。
鞑鞑果然一见到石头便扑了上去，然后便向我摇起尾巴。我尝试着又给了它一块，
它果然更加高兴，大着胆子向我走来，在我脚边蹭着。我的恐惧已然全数消失。
蹲下身子摸了摸它。“喜欢吗？”上虞的声音从我头顶飘来。我还在为刚才生气，
不欲搭理他。“喜欢的话，可以带去灵池殿。”“真的吗？”我猛然抬头。这可是妖兽，
也能上九重仙境吗？上虞也蹲了下来，点了点鞑鞑的头，
一缕白光从他的手指进入鞑鞑的身体。“真的。它现在也有仙缘了。”我睁大眼睛，
有仙缘这么简单吗？那我的仙缘……上虞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他淡淡地说：“鞑鞑本就有灵力修为，喜好单一，心思单纯，也并未伤过人，
点化它是容易的事。凡人不同，贪欲太多，毫无根基，很难点化。”我被猜到了心思，
挠了挠头，转而问：“那些被损坏了屋舍的镇民呢？”“鞑鞑依石矿而生，若不被人打扰，
只会在石矿里自生自灭。这里的镇民开采了这片石矿做屋舍，
鞑鞑才将他们的屋舍当作石矿的一部分来进食。”他敲敲鞑鞑的脑袋。“因果循环，
鞑鞑并未害人性命，酿成新的恶果，可以就此了结。”我了然地点点头。“好了，
接下来的妖兽，才该是被斩灭的。走吧。”上虞带着我穿行在田野间，我则抱着鞑鞑。
它很是乖顺，一直一言不发地趴在我怀里。行至某处，上虞突然停下脚步，凝神施法，
而后瞬移至附近的田埂。我连忙跟上，看见上虞用术法限制了某处空间。仔细一瞧，
里面有一只像蚯蚓般的虫子。我有些嫌恶。“这就是那只妖兽？
”蚯蚓分明是松动土地的良虫，又生命力顽强。所以往日里，我们种田时看见蚯蚓，
也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痛下杀手。这妖兽如果和蚯蚓一般，农民们分辨不出来，
倒任由它在地下残害庄稼了。“对。这是无法点化的妖物，以庄稼为食，
却不能肥沃土地增加庄稼产量共生共惠，反而注定引来大旱，毁去庄稼，断了凡人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