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祠堂地窖中腐臭的血腥味在姜晚晴点燃犀角灯的瞬间变得粘稠。
杨子萧盯着五通神像腹腔里的干尸，那件靛蓝布衫的盘扣样式刺得他眼球生疼——奶奶总在冬至那天换上这件衣裳，袖口还绣着他小时候抓破的补丁。
"活人桩要取至亲骨血。
"姜晚晴用桃木剑挑开干尸衣襟，露出胸口暗红的卍字符，"你奶奶被钉在这里二十年，怨气都成了五通神的养料。
"神像背后的***突然渗出液体，戊子年的字迹在墙皮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符文。
杨子萧耳后符咒骤然发烫，仿佛有烙铁贴着颅骨游走。
他踉跄着扶住供桌，掌心按在神像基座的凹槽里——那里刻着与玉佩背面完全相同的兽爪纹。
"手别动！
"姜晚晴甩出朱砂绳缠住他手腕，"这是歃血契！
"己经来不及了。
凹槽里的尖刺扎破掌心，鲜血顺着纹路填满整个图腾。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五通神像的三只眼珠同时转向杨子萧，瞳孔里映出个被铁链锁住的男人——竟是他失踪三年的父亲！
在这瞬间姜晚晴的银锁迸发青光，锁芯弹出一枚刻着云雷纹的玉珏。
她将玉珏拍在杨子萧流血的掌心，厉声喝道："念《天罡引灵诀》！
""什么诀？
"杨子萧话音未落，掌心伤口突然钻出无数黑丝。
这些发丝般细密的黑线顺着血管蔓延，眨眼间在他右臂织成血色刺青——正是爷爷临终前用血沫画过的九头鸟图腾。
五通神像轰然炸裂，飞溅的木屑中飞出九道黑气，被杨子萧臂上刺青尽数吞噬。
姜晚晴的银锁应声碎裂，露出内层暗格里的黄绸***：**杨氏长孙承鬼车灵，当以纯阳血破五通煞。
若见此文，速往湘西落魂涧**地窖顶棚传来指甲抓挠声，混着奶奶沙哑的呼唤："乖孙...把玉佩还给奶奶..."杨子萧抬头看见顶棚缝隙里垂下缕花白头发，发梢沾着棺材里的防腐液。
"走！
"姜晚晴扯开暗道机关，拽着杨子萧滚进潮湿的甬道。
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有什么湿冷的东西擦着杨子萧脚踝爬过。
当两人从井口钻出时，暴雨倾盆而下。
姜晚晴的月白旗袍沾满井底淤泥，发间银铃在雷光中泛着冷芒。
她突然按住杨子萧后颈："别呼吸！
"十步开外的枣树下，母亲正跪在泥水里梳头。
梳齿间缠绕着大把带血头皮，她脚下躺着具被剥皮的牲畜，内脏摆成诡异的星斗图案。
当闪电照亮她转过来的脸时，杨子萧看见她额头上嵌着枚生锈的棺材钉。
"你母亲三魂早被炼成尸傀了。
"姜晚晴摸出三枚浸过黑狗血的铜钱，"等会我引开她，你去后院柴房找..."话未说完，母亲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嘴角咧到耳根发出夜枭般的尖笑。
杨子萧的玉佩残片突然发烫，九头鸟刺青在右臂浮现。
他不受控地冲向母亲，掌心符咒贴在她眉心时，竟涌出爷爷哼过的安魂调："月娘娘，挂红裳，照着娃娃入梦乡..."母亲癫狂的神情突然凝固，七窍流出黑血。
她机械地抬手摸向杨子萧耳后符咒，指尖触到皮肤时突然化作飞灰。
暴雨中的枣树轰然倒塌，露出树根下埋着的青铜匣——匣面刻着"杨子萧抓周吉物"。
姜晚晴用桃木剑撬开青铜匣，腥风扑面而来。
匣内红绸上摆着尊三眼八臂的乌木神像，神像脚踝拴着对银镯——与奶奶尸体上的银镯完全相同。
"这是你抓周时抓的五通神像。
"姜晚晴用黄绸裹住神像，"你爷爷把它镇在枣树下，用你双胞胎兄弟的命做了替身。
"杨子萧突然想起六岁那年，奶奶带他去镇上照相馆拍生日照。
摄影师让他抱着个乌木匣子，现在想来那匣子花纹与青铜匣如出一辙。
照片洗出来后，他怀里分明空无一物，奶奶却说："乖孙抱着金元宝呢。
"远处传来唢呐声，一顶猩红喜轿穿透雨幕飘来。
抬轿的西个纸人腮红被雨水晕开，轿帘缝隙里伸出只青紫色的手，腕间系着与杨子萧一模式的红绳。
"活尸抬轿..."姜晚晴脸色骤变，"五通神来讨祭品了！
"她扯下旗袍盘扣掷向喜轿，铜扣在空中爆成磷火。
轿中突然飞出条缀满铜铃的红绸，缠住杨子萧刻着刺青的右臂。
红绸收紧的刹那，杨子萧掌心符咒亮起血光。
九头鸟刺青振翅欲飞，将红绸撕成碎片。
轿中响起婴儿啼哭，西个纸人突然自燃，在雨中烧成西具焦黑的童尸。
"丙戌年六月初六..."焦尸同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玻璃，"杨定山毁契..."姜晚晴趁机将犀角灯油泼向喜轿，幽蓝火焰中浮现出张契约：**戊子年甲子月子时，献长孙血肉，保杨氏百年昌隆**。
落款处按着两个血手印，小的那个掌纹与杨子萧完全吻合。
突然间地面裂开无数缝隙，爬出上百只生着人脸的尸蟞。
姜晚晴甩出朱砂绳缠住院墙外的老槐树："上树！
"杨子萧攀住树枝时，看见祠堂屋顶站着个黑影。
那人穿着父亲常穿的胶底布鞋，手里提着盏白灯笼——灯笼纸是用契约文书糊的，映出"杨建国"三个字。
尸蟞群突然调转方向涌向黑影，后者掀开斗篷露出森森白骨。
姜晚晴的银锁残片突然飞向白骨，嵌进他空洞的眼窝："是你父亲的天灵骨！
"白骨发出杨建国的声音："子萧，让爹看看你的刺青..."他抬手撕开胸骨，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与杨子萧耳后相同的符咒。
杨子萧臂上刺青突然暴起，九头鸟虚影扑向白骨。
两者相撞的瞬间，祠堂轰然倒塌，废墟中升起团黑雾凝成奶奶的模样。
她手里攥着把带血的剪刀，正是当年给杨子萧裁入学新衣的那把。
"乖孙..."黑雾发出奶奶的声音，"让奶奶再给你缝颗扣子..."姜晚晴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空中画出血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血符印在杨子萧后背，激发九头鸟刺青射出金光。
黑雾发出惨叫，化作纸灰消散在雨中。
——黎明将至，姜晚晴从废墟里扒出半本焦黄的族谱。
最后一页画着幅星象图，角宿位置标着湘西落魂涧的地形。
"你真正的生辰不是丙戌年。
"她指着星象图下的批注，"杨定山用七星续命灯偷了你十年阳寿，就为等到鬼车睁眼的时辰。
"杨子萧摸着青铜匣里的银镯，内侧刻着他从未见过的小字：**双生子萧共承天命**。
远处山道上传来引擎声，三辆殡仪馆的面包车正朝老宅驶来，车头绑着的纸花在晨光中红得刺眼。
姜晚晴将染血的黄绸塞进他怀里："五通神吞了你兄弟的魂，现在轮到你了。
"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九头鸟刺青："杨老爷子在我身上也留了后手。
"殡仪馆的车在五十米外突然急刹。
七个穿孝服的人影下车后开始撒纸钱，他们抬手时，袖口都露出一模式的血色符咒。
为首的老者举起唢呐，吹出的却是婚礼喜乐。
"跟着我念。
"姜晚晴将半块玉佩按在杨子萧心口，"乾坤倒转，万煞归宗..."暴雨突然复至，雨滴悬停在空中，折射出万千鬼火。
杨子萧在混沌中听见爷爷的叹息，那声音穿透二十年光阴，混着八岁那年老宅屋檐下的铜铃清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