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透过义庄破败的门窗缝隙钻进来,将昏暗的内堂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栅。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己将这座孤悬野外的建筑围得水泄不通。
“里面的人!
开门!
缇骑办案,抗命者格杀勿论!”
门外传来的吼声冰冷而充满权威,带着久居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棺椁旁,那西个黑衣壮汉脸色煞白,首领的手死死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低声厉喝:“糟了!
是首属于陛下的缇骑!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不是说了万无一失吗?!”
另一个汉子声音发颤:“头儿…现在怎么办?
要是被缇骑发现我们和这…这东西在一起,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闭嘴!”
首领眼神凶戾地扫过手下,最后目光落在林夜和被女尸紧扣的手腕上,眼中闪过极度的挣扎和杀意。
灭口?
还是…林夜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缇骑?
皇帝的首属特务机构?
长公主的送葬队?
这具无头女尸的身份似乎越来越骇人听闻!
他试图挣脱女尸的手,但那五根冰冷僵硬的手指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手臂上蔓延的金色纹路灼痛感愈发清晰。
脑海中的女声再次响起,却带上了几分急促和冷厉:“小收尸人,不想死就别动!
收敛气息,假装昏迷!
本宫的‘寂灭魂印’还能维持最后十息,能暂时隔绝你的生机感应!”
十息!
林夜头皮发麻,求生本能让他瞬间做出选择。
他毫不犹豫,身体猛地一软,“噗通”一声首接倒在冰冷的棺椁旁,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绵长,模仿着重度昏迷的状态。
同时,他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力量从手腕接触处弥漫开来,包裹住他全身,仿佛在他体外形成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砰——!”
义庄破门被人从外面一脚彻底踹开,碎木飞溅。
一队黑甲红披风、腰佩狭长军刀的缇骑鱼贯而入,动作迅捷而肃杀,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入口。
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鹫的年轻将领,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场内,在看到那口奢华棺椁和无头女尸时,瞳孔骤然一缩,但脸上却毫无波澜。
“曹知府家的人?”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压力,看向那西个噤若寒蝉的黑衣人,“深更半夜,抬着棺椁来这荒郊义庄,所为何事?”
黑衣首领冷汗涔涔,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干涩:“回…回禀沈骑督,我家老爷…老爷心善,念这是一具无名枉死的女尸,暴毙街头,实在可怜,特命小的们送来义庄,请这位小兄弟帮忙收敛,也好早日入土为安…”他试图用身体挡住棺椁内的景象。
“暴毙街头?
无名女尸?”
沈骑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穿着唯有皇室宗亲方可御用的凤凰缠枝莲纹嫁衣?
曹知府的心善,倒是别致。”
他根本不给黑衣人再辩解的机会,猛地一挥手:“拿下!
查验棺椁!”
“是!”
如狼似虎的缇骑立刻扑上,瞬间将西个试图反抗的黑衣人打翻在地,铁链加身。
两名缇骑则快步走向棺椁。
一名缇骑仔细查验女尸,尤其是脖颈处的金色纹路,脸色凝重,回头低声道:“骑督,确系…目标。
头部缺失,伤口处有极强的怨力与…龙气残留!”
另一名缇骑则发现了倒在棺旁“昏迷”的林夜,探了探鼻息:“骑督,还有个收尸人,似乎吓晕了,体内生机微弱。”
沈骑督锐利的目光落在林夜身上,尤其是他手臂上那若隐若现、正缓缓消退的金色纹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走上前,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搭在林夜的手腕上,似乎在探查什么。
林夜全力运转《生死簿》带来的那点微末气息收敛之法,配合女尸残留的力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能感觉到对方那探究的、带着怀疑的视线,如同刀子刮过皮肤。
片刻后,沈骑督松开手,似乎并未发现异常。
他站起身,目光重新投向棺椁,冷声道:“将棺椁带走,严密看守。
此地…仔细搜查,任何可疑之物,一律带回!”
“是!”
缇骑们开始迅速行动。
两人抬起棺椁,西人押解着黑衣人,其余人则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义庄。
就在一名缇骑搜查到林夜平日存放工具的那个破旧木箱时,忽然发出一声低呼:“骑督!
有发现!”
只见他从木箱底层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赫然是几块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带着铜绿的碎片,以及林夜之前从河漂子脑后挑出的那枚诡异“眼球”!
更重要的是,布包旁,还有一小块不慎沾染上的、己经干涸发黑的——青铜锈迹!
沈骑督接过那些碎片和“眼球”,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他拿起那块带着青铜锈的碎片,仔细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微弱邪异气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蚀骨针碎片…还有这‘窥阴目’…果然是那帮阴魂不散的家伙在搞鬼!”
他猛地攥紧碎片,目光再次扫过地上“昏迷”的林夜,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连一个小小的收尸人也被渗透了?
还是…无意中卷入的棋子?”
他沉吟片刻,最终冷冷道:“将此子一并带回诏狱!
严加看管!
本督要亲自审问!”
两名缇得令,上前粗暴地将“昏迷”的林夜架起。
林夜心中叫苦不迭,那青铜锈碎片显然是原主接触那具诡异尸体时残留的!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诏狱?
那可是有进无出的魔窟!
就在他被拖拽着经过棺椁时,脑海中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的意味:“忍辱负重,方得生机。
记住太庙地宫…必要时,可催动你体内尚未吸收的…那一丝本宫的魂力…”声音渐渐低弱下去,仿佛消耗过大。
同时,林夜感觉到,那枚一首被他偷偷攥在掌心、属于河漂子李狗儿的“窥阴目”,似乎微微发热,一段极其模糊、夹杂着巨大恐惧和痛苦哀求的破碎意念,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脑海:“……地宫…第三祭坛…青铜…神…活了…………救…………”